做一个幸福的中国人

做一个幸福的中国人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5日05:52 人民网-人民日报

晓杜　　书法是汉字的书写艺术，它伴随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历史绵延至今，成为人类文明史上的宏伟奇观。以富载历史“密码”的汉语为母语的人，是幸运的人，与汉字的艺术表现———书法相伴一生的人，是幸福的人。张俊焕，正是以他与书法之间休戚相关的生命历程，定义着一个“幸福的中国人”。　　张俊焕生于广东大埔县，那是闻名遐迩的诗礼簪缨之地，文脉盛旺之乡。作为历史上饱经世变的一名客家后裔，他秉承了客家血脉中的“诗礼”基因。他以早慧的颖悟沉迷于伯父的春联书法，以无限的钦慕欣赏着堂兄的工整小楷。堂兄是中学里的教师，整个学校的校徽都由他的工整小楷写就。细白布上，某某班级、某某姓名墨迹飞动、勾画翩跹，这种素白布上的书写味道让张俊焕倾心神往。　　客家人耕读传家的传统由来已久。农闲季节，族中长老便不计工酬，主动设馆，免费讲学，教授后辈学童以书法、珠算。于是，在松明火把的薰香里，在蝉嘶蛙鸣的节奏中，村里的学童开始了书写的人生启蒙。在粗糙的“毛边纸”和“笋口纸”上，张俊焕开始了他书法的第一课。正是靠着这幼年练就的“童子功”，他在人生的初蒙开篇就把书法牢牢地嵌入了自己的生命序列中，颜、柳、欧、赵，王、蔡、米、张，书法传统历史上的各家风格，以湲如流水的自然方式，浸润进了他的骨血。幼年的苦练，改变了张俊焕的一生。　　进入中学的张俊焕，靠一笔挺秀书法在同学中脱颖而出，以每周数块的工整的黑板报名扬全校。中学毕业，他因积欠的二十元钱学费与大学无缘，参军之后，他又以书写的专长成为连队黑板报的“书法专家”，引起军区首长的注意，并走进了广东省军区的机关大院。　　省军区作战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繁重书写工作。一次次地修改，一次次地誊清，握管的手指磨起了经年不去的老茧，硬笔书写的感受日渐在心底深处沉淀……升任军分区作战参谋之后，标记作战地图的大量文字工作又给了他新的书写经历。为了区分山川河流和军师旅团的不同标记，楷、隶、魏碑，长、扁、变体，各种体型字号的汉字他都可以信手拈来。标记作战地图，这是一项“在祖国山河上书写”的雄伟壮举，张俊焕以这种豪迈的口吻笑谈起这段往事。　　张俊焕在日后的书法运笔中发现了这样的内心秘密：当他专心以对，濡毫待发，踌躇满志之时，生命中的一段往事便不自觉地生发在脑海之中。在水墨戏舞之时，在素笺染洇之初，他的内心是深长的虚静和明净。在行将开始的一瞬间，艺术家的内心充满了敏感的脆弱和豪迈的迟疑，“那一时刻，窗外的天气、室内的植物、心脏的跳动，都会影响到我的创作，过去的往事，也会纷至沓来，涌到笔端。” 　　早年的人生惊骇和痛苦屈辱历历重现，又一一平复；母亲的辛劳一生层层展开，又叠叠消散。书法的线条在不可重复的时间线索之上缓缓流转，书写的过程中，有久已逝去的事物在时间的河流中回溯上游。张俊焕在自己的书法作品中体味到了太多的东西，在空腹早起的清晨，在万籁俱寂的子夜，他用被岁月改变了的线条勾画着岁月的容颜。　　书法，正是这种内外转化的桥梁和通道。生活的周遭积累改变着艺术家的线条书写，而书写呈现的线条又记录、平复、抚慰着被磨损的内心折皱。“字如其人”，“书为心画”是人们通常意义上对书法与人的关系的看法，字与人的相互影响、相互转化关系构成着一个有书法相伴的中国人成长的生命轨迹。　　张俊焕拜师秦萼生、麦华三先生门下听课，得名师指点，得书法传统三昧。“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明尚态”，“韵、法、意、态”，在张俊焕这里都化成了动乎于衷，发乎于心的“情”。古今笔法，他都想兼收并畜；韵法意态，他都不愿轻易舍弃，所以在他的书风里才出现了如此多样的风格式样。在行草隶篆的自由挥洒之间，恣肆张扬地展现着内心的丰富性和可能性。生活中谨严认真、毫厘不爽的张俊焕，在墨飞笔舞间完全是另外一番样子。　　蔡邕说：“好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水天，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力象者，方可谓之书。”在中国人的书法创作体验中，所有的人生感悟，从山川风物，到人际代谢，统统都可在书法的这面宝鉴中落照到自己的影像。这是一面将伴随终生的黄金宝鉴，中国人可以在其中珍藏所有的人生瞬间，也可以从其中释放能量巨大的霹雳闪电。赤身来去的人们无法带走任何身外长物，而书法这枚集中了东方玄奥智慧的虚空镜鉴，将会作为随身之宝，成为生命河底长久不变的沉实重物。中国人找到了书法，就找到了一个终生相随，相互转化、相互滋养的艺术系统，一生中所有的事物都可在其中得到积淀、沉净、升?妥Ｒ账婺瓿ぃ耸榫憷希榉ㄒ帐踅樗孀胖泄耍晌切碌纳湔竞推鸬恪?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除毛泽东诗词之外，李白、杜甫的诗句就是张俊焕最常书写的篇章了，他说他最喜爱在松风阵阵中漫步在中国的寺院塔林，赏诗联碑匾，吟前人佳句，心中有一枝长锋羊毫，在虚空中勾画着先人飘逸的篇章。这时的他是一个道地的幸福的中国人。　　《人民日报》 (2004年01月15日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