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 图为赵迪（后排左三）在1998年人民日报海外版举办的“海外儿童学中文”夏令营活动中，与同伴们登上了长城。
十几年海外生活，第一次与丈夫、女儿天各一方度过圣诞，迎接新年。丈夫几天前参加国家教委、国家科委及外交部联合组织的海外专家西部开发考察团，奔走在祖国的西部戈壁；女儿赵迪于去年夏天告别了父母、学校和她长大的城市不来梅，“留学”在上海；望着花园里风中摇曳的那来自故乡的翠竹，止不住对女儿的阵阵思念……
女儿3岁多时到了德国，有着和大多数在海外长大的中国孩子一样的共性；当地学校的优秀学生，却对母体文化知之甚少。在女儿去年夏季十年级结束前，学校就让她跳级一事征求我们家长的意见：根据她各门功课均为10分的优异成绩，将免去她十一年级的学习，直接进入十二年级。在跳级与利用德国现有的中学生国际交流项目到美洲或欧洲其它国家学习一年之间，我们尊重孩子的意见，选择了后者。在具体落实到去哪一个国家的问题上，她向我们陈述了自己的看法：英国？去英国还是留在德国学习在她看来无大区别，仅仅是第一语言的位置做了调整；美国？是她大学毕业之际带着奖学金到那里深造的地方。中国上海———她出生的那所城市才是她要去和应该去的地方。在选择学校的问题上，她只有两个小小的条件：不去专门给外国人设置的中文学习班；她希望能住校，与在国内长大的同龄人一样生活、学习。
去年9月，刚满16岁的女儿，逆着出国留学的大潮，她踏上了回国留学一年的旅途；巧合的是，当年16岁的我也整装待发；可不同的是，我与千千万万的同龄人踏上的是那条上山下乡的漫漫征程。
“谢谢你们，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女儿在给我们的一封长信中的结尾处这样写道。她为自己能有回国的学习机会感到幸运。
在完成语文老师布置的一篇题为“酷暑”的作文开头时，她口气着实不小：“当我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当我推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酷暑’是上海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从接受第一个礼物到今天，已经4个月了。我们感到，她驾驭中文的能力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在描述学校日常生活的一封长信中，她竟巧妙地运用中文写作技巧、饱含幽默，把那紧张、富有生气、有序和略带强制性的学校生活描绘得栩栩如生，让我们忍俊不禁；4个月的独立生活似乎使她长大了许多。她自己理财，将需要与奢侈分类；与同屋的女同学们分工，轮流擦洗马桶、清洗澡池、窗户和地板；一改在家里时带着耳机、嚼着口香糖、晃着椅子作功课的旧习，早上6时起床晚上10时熄灯，上课—吃饭—睡觉，她戏称自己已经有点儿像个“战士”；她珍惜被聘为学校外国语播音员的课外工作；她用眼睛去看，用心灵去体会，用脑袋去思考。对比德国与国内学校生活的不同，写出了评论性的文章，发表在学校的校刊上……一直认为自己非常优秀的她，从中国同学身上开始懂得优秀的涵义，更明白了什么是刻苦。
离开父母、离开学校、老师和好朋友，到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多多少少总会有陌生感；中国与德国两国教学体制的巨大悬殊，必然和同龄的同学们在学习成绩上存在差异，数学、物理、化学这3门功课尤甚，这会导致不同程度的挫折感；学校、老师和同学的一些特殊照顾，有时会引起心灵上的某种不安。女儿告诉我们，这是她初来乍到时的感受。她根据自己对未来的设计，在征得老师同意的情况下，在学习的各门功课上做了有选择的主次排列，在个别功课上做了取舍。数学开始跟得上了；作文得了70分……
今天，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妈妈，我很快活……今天是星期天，我和同学逛街，从洗发液到零食买了一大包，才合15欧（欧元）。是的，我听得出来，她一定很快活。回国留学怎能与出国留学同日而语！
祝女儿新年快乐！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不在父母身边度过的新年。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01月15日 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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