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查”出个清官(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6日06:54 湖南在线-三湘都市报

谭亲吉、龙庆华夫妇的生活照。　　新年的到来，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又一个希望的开始。而对原涟源市教育局局长谭亲吉来讲，则是盼望着一个“噩梦”的完全的结束。

　　自2002年8月初“犯事”以来，他被关押了306天，其案子经一审二审、重审、检察院撤诉，虽然2003年11月27日检察机关最终撤案，认定其行为不构成犯罪，但他的事，仍不能说已然了结。他赋闲在家，局长的位置，说没有就没有了……

　　“谭亲吉受贿”一案，在娄底、涟源一带影响很大。最初，是新老局长被“一窝端”了。后来，娄底中院的二审破例在涟源市开庭，300多名教师参加了旁听。人们得知，谭亲吉“当选后，下决心当个清官。当面送的红包坚决拒收，被动收下的红包，设立一个‘廉洁自律登记本’，收一个登记一个，登记一个退一个”。至“案发”时止，已退红包近14万元，余下4万元（含存疑的1万元）正在退之中，每笔至少有一次退但没有退掉的记录，且有人证明。

　　至此，社会舆论一片哗然……

　　“集体受贿”牵出个人“受贿”

　　谭亲吉，男，现年53岁，1971年参加工作，曾担任过教师、文教支书、进修学校副校长等职，1992年至涟源市教育局任副局长。2000年5月，通过竞聘上岗，担任局长职务。

　　2002年4月，涟源市检察院以“集体受贿”为由，查处市教育局收取新华书店、长沙某书屋的教材与学生辅导读物的“发行劳务费”问题，收缴了市教育局20万，新华书店7万，某书屋5万。因大部分费用已入账，涟源市纪检部门也查处过（罚款10万元），涟源市有关领导便出面打招呼：不宜重复处理。2002年7月15日，检察院出具检察意见书，提出了整改意见。

　　市教育局正准备书面答复时，谁知风云突变！

　　8月9日，检察院以“单位受贿”罪立案，传唤了谭亲吉。因此事大部分发生在谭亲吉任局长之前，故第二天，老局长闻讯后，主动到检察院“自首”。两天之内，新老局长因同一案件“被抓”，此事在涟源市引起了轰动！

　　谭亲吉本来还想找检察院要回市教育局的20万元的，不料事情急转直下，他当然不服气。他认为，事情应该已经了结。当检察人员话锋一转，问他个人有什么问题时，他冷静地说：一生谨慎，没有问题。

　　检察人员再问：譬如说，你没有收过红包？

　　谭亲吉回答：当面送的拒收，被动收取的，收一个登记一个，就去退一个，有账可查的……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登记本！

　　于是，由其爱人龙庆华记录的红包收退登记本被送到了检察院。据初步统计，自谭亲吉担任局长的两年间，共收取红包92个，金额18万余元。

　　2002年8月10日，谭亲吉被刑事拘留。检察机关通过调查认为，谭亲吉所收红包中，有近14万元已退，另有4万余元被其据为己有。遂以受贿罪向法院提起诉讼。

　　2002年11月22日，涟源市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随后检察院因故撤诉。

　　2003年5月13日至30日，法院3次开庭审理后，于6月5日做出一审判决：以受贿罪判处谭亲吉有期徒刑一年半，缓刑一年半（同年6月10日，被关押了306天的谭亲吉被取保候审）。他不服上诉。

　　犯罪证据还是自律体现？

　　2003年的最后一天，已被还了清白的谭亲吉，对记者说：“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几十年来，我抱着的是‘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人生信念。当选局长后，更是下决心做个清官。我和家人商量，设立‘廉洁自律登记本’，把收下的红包一一登记并坚决清退。

　　“这些红包，没有一个是在我明知的情况下收取的。当面送的，除个别人把红包丢在屋里就跑了，追都追不到的外，其余的都是‘被动’地收下的，放在水果里、电视机或电话机下等，人走后再打电话告知的。到8月9日‘案发’时，我已退清了14万元，正在退的2万多元，和被盗、存疑的1万多元，也主动向检察机关讲清了，与检察院的调查基本上没有出入。应该说，登记本记录的是我两年来拒贿的行踪，是廉洁自律的见证。”

　　记者注意到，在检察院调查的对象中，有该市南风中学胡某送红包4000元的事。事情原来是这样的：2001年上半年，胡某要竞争上岗，想请谭亲吉打招呼，遂以看望为名，放了4000元在谭家中。谭亲吉知道后，两次叫妻子坐公共汽车去南风退钱，因胡某夫妻南下打工未果。于是，谭便以胡某的名字将钱存进了银行（有2001年5月2日的存折为证），并告诉该校的负责人，一有胡某的消息即告知他，他要退红包。2002年8月9日，教育局纪委派人去南风时，也因胡某外出，退款未果。

　　某学区副主任李某转送的6000元更是一波三折，第6次才退到位。

　　记者约见了李某。据其称，2001年的时候，他见一刚从师范毕业的女孩长得漂亮，?擞只椋行氖账鞫备荆愦鹩Π锩Π才殴ぷ鳌＠畎才排⒂肫淠溉チ颂芳遥诶裎锢锓帕?6000元钱。十几天后，谭亲吉打电话要李去拿回红包，李想，钱一拿回，工作安排的事不就泡汤了？故一直借故拖延。

　　女孩见安排无望，就南下打工了。李才答应去谭家，将以李的名义存入银行的6000元存折拿了回来。到2002年4月，女孩之母又找李某，说一个女孩儿，在外打工不是个办法……李便借去谭家之机，将存折丢在其沙发上就跑了。结果，女孩的工作仍没有得到安排。2002年8月9日上午，在谭亲吉的办公室，李某拿回了存折。

　　谨慎为人多次退钱有谁知？

　　据调查，在检察机关指控的22笔计6万余元“受贿款”中，包含了2002年8月9日所退的1．9万元。此时，谭亲吉并未因个人原因被侦查，故其所退是拒贿行为。这一点，已被法院的判决书所认可。

　　剩余的4万余元中，有2000年8月份被小偷破门“光顾”盗走的4000元，有市公安局的立案记录为证。谭亲吉曾向当事人承诺：破了案即奉还；没有破案算其欠款。

　　有“存疑”的1万元。某校老师刘某于2000年下半年送了一盒月饼给谭亲吉，里面夹带了现金1万元。谭发现后，将其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准备当面交给他，谁知他一直没有来。大约是2001年5月份，刘与其校长的矛盾公开化了，一个自称是刘老婆的女人，来局里反映他的情况。谭亲吉忙把那1万元托付给她带回去。2002年6月底，谭陪省教育厅的同志去该校检查工作，发现刘的老婆并不是上次拿钱的那个女人！后经查，刘及其老婆并没有拿回钱。但谭退钱之事有多人证实。

　　余下的2万多元，包括带有人情性质的，都有退的经历，有的甚至退过3—4次，均有人证明。谭亲吉的二审辩护人廖建华律师说：受理该案后，他全面调查了与案情有关的当事人，发现谭亲吉夫妇退钱的经过确实感人。在这年代，像他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人，不多了。

　　是亲戚更要严格要求

　　谭亲吉对记者说：“法律规定，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必须同时具备为他人谋取利益的条件，才构成受贿罪。在所指控的22次收受红包过程中，绝大多数托请事宜没有办，也无任何承诺，或属于无事相求、亲友往来及应酬，仅5个同志调动或提拔了。他们的调动属于正常的组织行为，教育局党组的会议记录可以证明。并且他们的红包都退过，日后也是坚决要退的。”

　　在谭的亲戚圈子里，谭的坚持原则是出了名的。

　　某校教师谭某，是谭的堂弟，他的孩子也是教师，想请谭亲吉帮忙调个单位。2001年12月，送了4000元的红包到谭家。第二天，谭亲吉将红包退还了，还狠狠批评了他们说：“我只能按原则办事，请理解。是亲戚，更要严格要求。”小孩调动的事一直没有办。

　　记者问：他是你堂兄，你也要送红包？

　　谭某说：一是怕他不肯帮忙；二是他办事，也要麻烦别人的。说心里话，我一直有点怨恨他。现在，很理解他了。

　　三甲乡某校的骨干老师梁某，是谭的表弟，当了20多年的一线教师，很想调到学区去清闲一下。自谭亲吉当副局长的时候就多次讲过，谭没有理睬。谭当上局长后，为示决心，梁某送了2000元红包到谭家。结果，仍是被退了回来。调动的事，当然不再提起。

　　清者自清法律还他清白

　　谭亲吉的妻子龙庆华是幼儿园的职工，自去年上半年就不上班了，退红包成了她一项业余的职责。她晕车，有时跑一趟，回来要呕半天。但是她义无反顾。

　　谈到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而不是交纪委“以儆效尤”时，谭亲吉说了他的观点：“我是从普通教师做上来的，知道老师的困苦。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去年以前工资经常被拖欠，一般教师上有老、下有小，送的千把两千元红包，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其次，教师在社会上是弱势群体，又爱面子，‘师道尊严’嘛。所以，我选择了这种维护教师经济上不受损失、面子上不受伤害的方式。如果我要下乡，总是悄悄地把这一方的红包带在身上，随时退给他们。”

　　谭亲吉的上诉理由得到了二审法院的认可。2003年9月5日，娄底市中院做出裁定，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10月28日，涟源市检察院发出撤案决定书，谭亲吉以该决定书的内容失实为由提出了异议。11月27日，检察院再度发出撤案决定书，全面宣告谭亲吉的行为不构成犯罪！

　　至12月10日，谭亲吉的工资补发、年度考核等已经办妥。但其工作安排，仍在等待之中。

　　涟源市的有关部门对此事有何看法？记者为此走访了涟源市纪委。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周宽美告诉记者，此事纪委完全没有介入，故不知详情。大约是11月份，检察院送来了3份材料，检察建议书、撤案决定书和案卷，但过了不久，又发函要了回去。

　　涟源市政法委书记李友庆称，该案自始至终，没有向政法委汇报过。但他知道，谭亲吉向市委常委要求安排工作?Ｕ飧鑫侍猓Ｎ隙ㄊ且芯俊⒔饩龅模荒苋梦薰嫉纳踔潦橇娜耸艿讲还降脑庥觯?

　　法律界人士指出，谭亲吉自制的登记本，清楚地记载了收和退的过程，时间长达一年有余，充分体现了动态的特征，是自律的充分体现。文／本报记者吴晓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