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果

　　他留在她生活里惟一的东西是一瓶只用过一次的香水，被她藏在衣柜里。那是他送她最后的一件礼物。每每深夜无法入睡时，便拿出来，闻一下，满满一瓶都是那一段爱情的回忆，它像创口贴般包住了爱情留下的伤口，不忍再开启。

　　昨天晚上，居然在商场遇上，时间已过去整整一年。他先开的口，不如找个地方坐坐。她跟在他后面，也不是有意错开他的目光，只是好像不习惯和他并肩而行。点咖啡时，他照例点双份的摩卡，她不等他说完，脱口而出的是水果花茶。对他笑笑表示抱歉，已经换了口味，不再喜欢咖啡。他亦有片刻尴尬，交待服务生同她一道喝花茶，只需多端上一套杯具。她坐在对面有些惊讶，从前他都不肯迁就她，她喝他喜欢的咖啡，吃他独爱的小吃，连看电影只在大片时才有进影院的约会，简单到多端一套杯具而已，他都不肯。就是受不了他的独断专行才提出分手，尽管他其实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男人。今日，他竟随了她的口味。而她，除了一丝感动外并无其它。

　　回到家，已是深夜，因着见面的缘故，她忽然想起藏在衣柜里的那瓶香水，很久都没有再拿出来。因为一段时间里约会渐多，没有时间去惆怅，自然想不起那瓶香水。立刻起来穿着睡衣去找，找到了，用一件丝质的旧裙包着。她看着这瓶装着回忆的香水，心想也许从此不必保留，不如将它拿来做空气清新剂好了。轻轻打开瓶盖时，她突然发现，满满一瓶香水已经见了底，她拼命地将香水瓶倒过来往手心里拍，在手心里的，只剩下淡淡的余香而已。

　　她闻闻自己的手心，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珍藏了两年的爱情纪念居然在时间里偷偷飞走了，走得无声无息。怪不得以前每次闻它，都有一丝香气跑出来，她不知道那是香水正在逃跑呀。不正如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淡忘了和他在一起的细节，直至他们见面。她曾以为如果有一天他们见面她会哭，因为她忘不了他，就像《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振保见到娇蕊一样流下泪水，她是振保，是她先不要的他。可是，她竟没有哭，没有哭，是因为她见到他，才确认了对他的爱与想念和那瓶香水一样，已经在时间里散去，不露痕迹。

　　《江南时报》 (2004年01月18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