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温宪

　　甲申年新春前夕，空中客车中国公司喜气洋洋地在京举行了一次大型活动，其新任总裁博龙先生宣布，空客公司2003年在飞机交付量、新定单和储备定单量方面均居同业之首，“这意味着空客有史以来第一次无可争议地成为世界头号民机制造商”。随后，在一片热热闹闹的祝贺声中，博龙先生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永远保持第一是困难的，“如果走得不好，赢得第一之后的方向很可能是下坡路”。

　　今年53岁的博龙先生是律师出身，有着丰富的人生历练。此时此刻的这样一句点评最令笔者感到意味深长。

　　纵观当今世界航空制造业，在100座级以上全球民机市场，具有竞争能力的只有波音和空客两家公司。前者为1916年创建的业内“巨无霸”，后者则于半个多世纪之后的1970年才宣告问世。在此后的30余年间，人们再次目睹了何为“后生可畏”。尽管有人不屑地指称民机制造现在仅为波音公司庞大业务领域中的一个部门，更有人喻波音生产的是“奔驰”和“宝马”，而空客出手的不过是“捷达”和“桑塔纳”，但市场才是检验产品的唯一标准。2003年的统计表明，空客民机交付量为305架，占全球100座级以上民机市场的52％；同期净定单量为254份，占市场份额也是52％；累计储备定单达1454架，换句话说，按目前的生产进度，空客今后5年都有活儿干。发展才是硬道理。空客这个业内小字辈如今已成长得真正令人不可小视。

　　世间事理其实都是相通的。“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平心而论，多年稳居业内老大地位的波音公司并不是“常思既往”的“保守老人”，笔者曾亲见波音千方百计抖擞精神以不断进取，但较之其民机领域的竞争对手，后者确乎表现出更为专注、更为咄咄逼人的进取态势，有股立志后来居上的劲头。博龙对此别有心得：“请记住我的话：你可以拥有最好的机构、最好的方法、最佳的工具，但如果你缺少拼搏精神，你就无法达到空客目前所做的一切。”

　　然而，“兴必虑衰，安必思危”，“器满则倾，志满则覆”。争得第一固然不易，保持领先更其艰难。兴高采烈地向世人宣告自己成为“第一”的空客其实面临着更为严峻的挑战：“9·11”之后的世界航空运输业仍在一系列困难和不确定因素中挣扎；“病去如抽丝”，已相当疲弱的市场信心不仅恢复得很慢，且极易受到伤害；美元持续疲软和市场需求不振不仅使得卖飞机难，而且谈及“利润”便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意在2006年之前节约成本15亿欧元的“2006之路”计划本身便说明公司的那点银子千万不能乱花……

　　此外，面对仍旧疲软的世界航空运输业市场，来自美国和欧洲的两大民机制造商既未敢对未来轻言乐观，也不敢忽视各自的竞争对手。依笔者观察，耐人寻味的是，互为对手的波音和空客其实也在互相借鉴：波音高层人士曾屡屡对空客A380设计中突显舒适功能大表不屑，但新近推出的波音7E7梦想飞机内饰设计表明，从空间到视觉令乘客舒适已成为重要设计指导思想；空客在打出A380这张“世界最大飞机”王牌之时，曾不大理会波音公司极力主张的“点对点直飞”理念，但此次笔者亲闻博龙先生坦言：“直飞的点到点路线有着重要的市场，对此我们和我们的竞争者一直都有着相同的看法……”

　　当了第一，可喜可贺；当了第一，亦需头脑冷静。毕竟，面对着同样残酷的市场，谁都得按照“不进则退”的规则出牌。甫至中国履任的博龙面对“第一”的点评，足以令人保持清醒。

　　《人民日报》 (2004年01月19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