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建新

　　一天，在路上碰见老邻居王姐，一见面，她就告诉我：“小方死了。”我吃了一惊，不可能吧？他才40多岁啊。

　　小方，是老邻居中先富起来的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承包了厂里的一个门市部，做起了生意，慢慢做发了。我不知道他赚了多少，但从他的言行、表情来看，很有一点有钱人的相了。过去的老邻居，都有一点暗中较劲的味道，现在他发达了，更是有了傲慢之态。

　　这以后，随着老房的拆迁，见面机会就更少了。但由于他属于小巷“名人”，被老邻居提起的频率就多一点。最经典的一则是：他小孩读书顽皮，自然有老师家访告状。一般的家长，对老师都是唯唯诺诺，表示一定要严加管教云云。而小方是有钱人，脾气自然不一般，他大无畏地对老师道：你烦不烦人，我小孩会不会读书，要你操空心。他不会读书，我有100万，我养着他，行了吧，烦躁……

　　拆迁后，新建楼房一层，被人用来开排档、牌馆。下班经过时，常见小方两口子在打牌。有时小方则躺在靠椅上，很悠闲地在养神，间或听见他大声地招呼排档炒几个菜。看见自己为了几百元工资每天奔波，而人家已当起有钱的“寓公”，心里不免有酸酸之感。

　　大概是1997年左右吧，我从这儿经过，小方叫住我，接见贵宾一样迎过来，紧握我的手，我不禁受宠若惊。而这一握就十多分钟未松手，口里的溢美之词绵绵不绝，然后才慢慢转到正题上来：“现在一个月开多少钱？”

　　“千把来块吧。”我回答。

　　“唉，这年头这点钱可包饿不死，老兄，想不想发财？”

　　发财，谁不想，做梦都想。我发现我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终于有生意场上的老手要将我往发财路上带了。

　　他似乎看穿我的心思：“跟我搞一年，包你赚十多万，怎么样？”

　　十多万啊！同志们，我的心咚咚起来，我猜测着，让我给他当助理？门市部经理？月薪5千？8千？

　　“想干，明天跟我坐车到长沙去。”

　　长沙？发财为什么要去长沙？会是干什么呢？

　　他看我脸上掠过的疑问，马上安抚我：“你这样一个好人，犯法的事，我会拖你参加吗？！”

　　我很犹疑，又怕失去一个发财的机会，又怕不是什么好事（足见我这优柔寡断的性格注定发不了财）我想呀想，猛地一个念头跳出来：传销！对，当时的星沙是传销的大本营，正搞得轰轰烈烈。“是传销吧？”我试探着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频频地问我：去不去？我委婉地谢绝了，并自嘲说，我不是发财的相。他才失望地松开我的手。

　　王姐还告诉我：小方是得了糖尿病后引发肺结核等并发症而死的。最惨的是，他是没钱治疗了，抬到家里等死的。

　　“他不是很有钱吗？”

　　王姐“哼”了一声：有钱？坐吃山空，打老虎机又输掉几十万，崽呢，又不学好，初中有毕业就在社会上混，还染上了毒瘾，你想不要钱用？可怜呢，他崽两个多月前被关起强制戒毒，爹死了，都不能送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