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晖

　　Nyy呜呜响，一节一节长又长，前面装着煤和钢，后面装着油和粮，备战备荒为人民，铁路工人运输忙。”这是上小学一年级时，语文课本中读到的。时间过去十五六年，我居然还能清楚记得。

　　那时父母是“知青”，下放在农村，我较之纯粹的农家学子，还算是有“见识”一点。比如，我就去过县城和省城，还坐过大火车呢。

　　第一次坐火车，随祖母一起，年纪在四五岁时，但只是县与县之间的小火车———祖母的母亲八十大寿，她带我回娘家拜寿。我走不快，一路上，祖母两手提着大包行李，不断催我快跑。好不容易赶到站台，火车就要开了，祖母急得向火车头方向大喊：“师傅，师傅，慢一点开！我还没有买票呢……”

　　“老人家！先上车罗。”旁边的热心人提醒祖母。

　　我记得是一个穿白色警服的叔叔伸手下来，接过祖母的行李包，再抱我上车的。我被抱上车前的瞬间，看到了车身下面许多比木桶还大的铁轮子，夹压在两根粗而长的铁条（铁轨）上面。哦！原来这就是火车。

　　小学二年级的暑假，母亲携我和妹妹去外婆家，乘车的时间在子夜，那是我第一次坐大火车。夜深了，母亲和妹妹靠在候车室的座位上睡着了，我不安分，偷偷跑到站台上，好奇而兴奋地看那一列列火车来来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过足了瘾，转身回走，但麻烦来了。坐在进出口穿制服的阿姨问我：“有票吗？”我心里一急，摇摇头。“没票？不能进去，罚款！”我慌得顿时大哭起来。旁边一位年纪大点的阿姨笑着劝我：“快喊她阿姨，会让你进去的。”“那不行！罚款！没钱就把衣服脱下来……”那位阿姨一本正经地说。我哭得更凶了。过了好一会，趁两位阿姨不注意，我偷偷挤进候车室的人流，溜了进去，然后没命的往母亲坐的方向跑。“喂！那细伢子冒得（没有）票呢！”“把那细伢子的衣服脱下来口罗！”身后传来两位阿姨的喊笑声。

　　二十岁那年，有次从北京回家，车票实在买不到。巧好有一位姓蔡的女列车员是我一位老师的邻居，专跑京广线。蔡姐很乐意帮忙，让我随她那趟车南归。

　　我跟蔡姐上了车，她带我找到车长，说是她的亲戚，请帮忙补票。车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哥，爽快答应了，但又说现在正忙，等车开动以后再补。蔡姐把我带回工作室，反复叮嘱我，车一开动就跟着车长，千万不能离开半步。她的同事也郑重地说：“盯着他，不要怕麻烦。”

　　我心里有一些纳闷：车长不是答应了吗？何必时时盯着呢？但我还是按蔡姐所嘱，车一开动，就形影不离车长大哥。

　　“老跟着我干吗？烦不烦了你！”他先烦了。

　　“大哥，我、我是蔡姐的亲戚……”

　　“不就是小蔡的亲戚吗？嚷什么嚷！什么样首长的亲戚我没见过？……”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

　　“上哪儿？”

　　“到长沙。”

　　“那不早着吗？着什么急呀！还读书人呢，一张票就急成那样，到底懂不懂修身齐家平天下的道理呀！……拿来呀！补票的钱！”

　　车长为我补好了票，我连连道谢。

　　他手一扬：“哎，———走吧你！”

　　我正准备转身，他手又向我鼻子一点，轻声嘱咐道：“哦，对了，回头千万别嚷补到了票啊，懂吗？———这是春运。拜托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