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期待破解的赴京讨薪民工死亡之谜

2004，期待破解的赴京讨薪民工死亡之谜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02日12:43 武汉晚报

他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打工仔，他是妻子心中温情的丈夫，他是女儿眼里一年难得一见的父亲。他的身上凝聚着许多农民工的辛酸事，他的家庭是所有勤劳、仁厚家庭的缩影。记者近日走访了为讨薪而死的农民工胡卫国的家，胡卫国的妻子靳其会——胡家的新年　　已是大年初八了，当阳市淯溪镇靳桥村胡卫国家大门紧闭，没有半点过年的生气。门前的水塘快干涸见底，胡家的男主人却还没有回来，这已是第三年他没回家过年了。　　胡卫国在外打工二十多年，近两年带着几十个乡民在北京为一家孝感的建筑公司打工。因老板不给工钱，乡民们无钱过年只得堵了胡家的门，前年和去年春节胡卫国在外躲债不敢回家。今年1月2日，在北京讨工钱的胡卫国离奇坠楼身亡，遗体至今还冰在北京的一家医院…… 　　胡卫国做建筑的手艺一流，很多房屋的新样式他看几遍就会模仿着做，靳桥村的许多人在外打工搞建筑都是向他学的师。　　当阳有中午吃年饭的传统。大年三十中午，靳其会和3个女儿及几个亲戚围成一桌，听着邻居家的鞭炮声和欢声笑语，看着桌上为胡卫国摆的空碗、空筷，一家人哭作一团，和着泪水咽下了年饭。　　年饭后，胡卫国的遗像摆在堂屋的一张旧桌子上，旁边供着几个水果，靳其会守在旁边神情恍惚。胡卫国还不到50岁，遗像中的他，轮廓鲜明，虽久历沧桑，却仍留有年少时俊朗、帅气的痕迹。　　靳其会的思绪飞到了20多年前……曾经温情的家　　胡卫国和靳其会第一次见面，是在1979年的冬天。当时靳桥村要建一个大型养猪场，胡卫国随大哥和十多个泥瓦匠承担了这个工程。　　靳其会还记得胡卫国当初的穿着：戴军帽、穿军大衣、着劳动布的裤子，这在当时十分时髦。特别是他脚上的回力鞋，靳其会就没看人穿过。　　未待工程完工，就遭遇一场大雪，泥瓦匠们都猫在靳其会家烤火。言语不多的胡卫国爱哼流行歌曲，在一群人中显得既沉稳又开朗。两颗年轻的心很快就碰到了一起。　　工程结束后，胡卫国给靳家来了一封信，说老家开办一家绣花厂，邀靳其会去学门手艺，靳欣然前往。　　胡卫国1955年出生在武汉五福路一航务搬运工的家庭。胡家共有6个兄弟姐妹，胡卫国排行老五。7岁那年，胡卫国随父母下放到黄陂罗汉镇花石村。　　家贫，兄妹又多，胡卫国很小就懂得挣钱贴补家用。花石村的豆腐很有名，有一年年关，当时才十来岁的胡卫国整天推着磨子帮别人加工豆浆。一桶10公斤的豆浆加工费是2毛钱，却要推着磨子转上几百圈。那一年年前的十几天，胡卫国磨了100多桶豆浆。　　勤劳、本分，这正是靳其会最为看重的，虽然当时胡家很穷，但靳还是毅然和胡结合了。艰难的打工岁月　　婚后不久，胡卫国搬到了当阳靳其会家，随后便出门打工。大女儿和三女儿出生时，胡卫国都在外地。　　三女儿江江今年17岁，但她一年中难得见到父亲一回。江江9岁时，胡卫国回家，看着江江正倚在妈妈身边玩耍，便伸手去抱，结果这个“陌生的叔叔”吓得江江大哭了起来。　　江江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不顾家？实际上胡卫国十分心疼女儿，只要回家就变着花样给孩子带许多她们从未见过的好吃的。　　靳其会还记得，胡卫国最多的一次带了5000元回家过年，还给她买了一双105元钱的皮鞋，这可是靳其会穿过的最贵的一双鞋。那一年回家，胡卫国还给妻子带了一件羊毛衫和一条围巾，并亲手给妻子围上，乐得靳其会几天都合不拢嘴。　　1990年北京亚运会，胡卫国建设的工地正对着亚运会会馆，他抽空买了张票进去看了场比赛，至今这张门票还收藏在胡家的抽屉里。　　胡卫国每次回家都要向家人唠叨外面的新鲜事。1999年国庆50周年，当年回家胡卫国兴奋地对靳其会讲：“你知道我们北京有多美吗？长安街上挂满了红灯笼……”胡卫国给靳其会引用两个报纸上的词：彩旗飘飘，花团锦簇。　　生活虽很艰难，但那时的胡卫国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的憧憬和期盼……被讨薪拖垮的家庭　　从2002年开始，老板连续两年拖欠胡卫国和他带的一批工友的工资。　　胡卫国的工友曹孙福回忆，去年的一天胡卫国找他问他有没有钱，曹一掏荷包只有2元5角。胡卫国说：“拿去买烟吧，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抽烟了。”两人出了工地，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蹲在墙角一人猛抽了几根。他们没有立即回工地，因为几十个工友们都好久没抽烟了，若早点回去，一包烟肯定立刻报销了。　　因胡卫国带的一批老乡，工钱都在胡手上结，胡拿不到工钱，2002年、2003年连续两年春节老乡们堵了胡家的门。　　靳其会回忆，胡卫国过去身体还算结实，手腕上都有一圈肉，但2002年被追债的十来天里，胡卫国一下子愁得手腕见了骨，人老了许多。　　连续两年，胡卫国不仅没有带回来一分钱，还不得不避债到哥哥家，两年大年三十都没和家人团聚。这也苦了女儿?玩忝昧┘改甓济淮┥闲乱隆！鞍职执丶业亩髟嚼丛缴伲幸淮位丶遥颐谴蚩陌锩嬷挥腥隼孀樱液土礁鼋憬阋蝗艘桓觯杪瓒济挥小！苯ソサ乩斫獾礁盖自谕獾募枘选? 　　2003年正月十九，胡卫国才敢回家，结果还是被工友们看见。因拿不到钱，一个老工友叫了六七个人围着胡卫国打，拿凳子砸得他头破血流。胡卫国没还手，只是找女儿姣姣将她打工挣的钱和家中买谷子的钱全数取出，凑了2000元递给了工友。　　在家仅呆了两天，带着仅有的100元钱，胡卫国又匆匆离家去北京。临走时，他用砖角在凉台的栏杆上写下一句话：“让我们共同努力，胡卫国”，未想这竟成了遗言。“愿悲剧不会重现” 　　2003年12月11日，在电视里靳其会看到北京由政府出面追讨工资，她心想着这次丈夫讨工钱有望，便乘车去了北京想帮他一把。　　靳其会在北京一个在建大楼的地下二层找到了丈夫的栖息地。在这昏暗潮湿的地下室，胡卫国在块木板下垫了几块砖支起了一张床，尽管垫了三层絮，盖了五层被子，靳其会仍感到寒冷，因为被子潮湿得抓得出水来。　　靳其会和丈夫讨债的过程很艰难，不仅四处求助无门，而且用她的话说“甚至还受到他人的恐吓”。为防意外，靳其会将讨债的每天历程都用日记的形式一一记录下来。　　但悲剧还是发生了。2004年1月2日上午，胡卫国、靳其会同两个工友一起再次到朝阳区一工地讨要工钱。靳其会和两个工友去工地办公室对账，胡卫国去上厕所，结果不久被人发现摔死在工地脚手架上。　　胡卫国的遭遇经京城媒体报道后，引来各方重视。不久，湖北省委、省政府做出批示，当阳市政府派出调查组到北京帮助胡家调查事故原因并安排善后，最后由政府出面垫付12万的拖欠款，于过年前将胡的家人接回了家。　　正月初八，当记者专程前往当阳胡家时，怀抱着丈夫的遗像，靳其会告诉记者，她等待着胡卫国之死的最后结论，以便让勤劳一生的丈夫最后入土为安。靳其会自语：“但愿我家的不幸，不会出现在其他打工仔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