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乾石

　　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家乡又叫灯节。

　　临近灯节，父亲从镇上买回细竹条和许多五颜六色的彩纸，母亲总是忙得手脚不停，除父亲扎的一对描花纸灯挂在大门口外，大量的灯是母亲用彩色纸扎的各种花灯，灯节夜家里家外大放光明。

　　吃罢晚饭，母亲点亮棉油灯，双手飞舞地扎起灯来。母亲先做囤儿灯，也叫丰收灯。一只纸糊的大谷囤，外面贴着描金“丰”字，显示“五谷丰登”，纸剪的谷穗、麦穗、高粱、玉米等，放在囤儿灯里，十分耀眼。再做十二生肖灯。这花灯精美极了，它二尺多高，分三层，一根立柱贯穿，立柱上盘着腾云驾雾的金龙。每层都有九只灯，每盏灯是一个戏曲人物，由这些人物组成一出出戏。这些人物只有四寸高，却个个栩栩如生，都是乡间农民熟悉喜爱的罗成、赵云、关公、张飞、武松等。

　　盼到夜幕降临，父亲把自己制作的焰火炮搬到场边的井台旁，赶走四周瞧热闹的人们，点上火，随着砰地一声呼啸，一株巨大的火树冲上幽暗的夜空，哗哗开放出金的、银的花朵，在高空飞向四面八方，照得天上地下一片明亮，引得围观的人们一阵阵欢呼雀跃。

　　与此同时，村里家家户户也点燃了精巧的花灯，一对狗儿灯是挂在门口上的，牛棚里点的是牛灯，猪圈里的是猪灯，水缸里还有一盏放在水瓢里、漂在水面上的鱼灯。老鼠虽然祸害人，但过灯节也不受怠慢，也有一盏鼠灯放在墙角边，母亲说是照着老鼠娶媳妇。我天真，一到晚上真就眼巴巴想看看老鼠娶亲的盛况，可惜总是失望。小孩子每人也有一盏自己的属相灯，挑在用红纸封好的芝麻秸秆上，擎着来到街上玩。于是大街上到处喷金吐银，灿烂辉煌。

　　当圆圆的月亮快升上中天，随着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锣鼓声，村子里的高跷、秧歌、灯官开始闹腾了。特别有趣的是石大爷扮的灯官，他头戴乌纱帽，身穿绣龙袍，坐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杆子上，另一端坐着花枝招展的官娘娘。四人抬着，使他高居众人之上，并且随着抬杆者的一上一下撅动（所以灯官也叫撅官）。他有若干诙谐、滑稽、趣味横生的哑剧表演，逗得人们捧腹大笑。

　　这热闹的正月十五灯节，令人沉醉的欢乐场面，许多日以后还会余韵悠悠地留在人们脑子里，久久不肯散去。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02月03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