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

　　猴戏

　　如今耍猴的已不多，常看见的“猴戏”花样也大不如前了。儿时，猴戏总是在电影院的门口，一堆人簇着，不时传来笑声，不用问，这就是猴戏了。大凡“猴戏”传统节目都离不开倒立、推小车、卷大炮、猴骑狗、关箱变脸等，大孩子最感兴趣的就是变脸，一只小猴，一只百宝箱，猴子戴上各号脸谱，开箱盖，探头探脑地把头伸进箱子，只见箱盖一合，一转头，就换了张脸。全场喝响彩。行头也颇讲究，羚子髯口、袍衣披靠，一应俱有，真真“沐猴而冠”。猴子穿起人衣来，非长则短，惹来满场噱笑。有的耍猴的让小猴扛长枪，一面敲锣，做出“鸣金收兵”状，惹得猴子逃回安营扎寨。有的闲下来，抽上阵烟，不忘给猴嘴上也叼上一支———演过一回，当是有钱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这时，耍猴的会牵上猴，猴子捧上锣，翻过来，接钱。猴子抬头望上去，看着看客的脸，背后的绳子紧紧连着那个耍猴的，累了一场，最好有个响。收钱时，耍猴的只是用两手抓起来，丢到百宝箱去，看也不看。推上小车，车上坐着猴。推了一天车，总算也坐了一回。爷俩一晃荡一晃荡地回去，把影子拉得老长。

　　吹糖人

　　吹糖人是一个很老很老的手艺了，家门外就有条小河，确切地说是条大沟，不过水尚清浅，藻荇交错。偶尔还能见到几条小鱼，一眨眼，就不见了。河头有一个老哑巴，就是吹糖人的，大家都管他叫糖哑巴。吹糖人的挑子分两头，一头冷，一头热。热的那头底下搁着一个洋铁皮的小炭炉，焖着一炉的小红木炭。中间是几层抽屉，装着各色糖泥、器皿、模具，还有滑石粉。架上还垂着个破布袋，里面装满了作糖人架子骨用的苇秆。冷的那头则搁着备用的糖块苇秆，锅碗瓢盆。挑子上面是带着许多小孔的插架，插着各号招牌糖人，红艳艳的小灯笼，红得耀眼。紧挨着有猪八戒背媳妇，穿着黑衣裳的猪八戒累得眯着眼，背着个胖媳妇，乐弯了腰；耗子偷油———一只耗子，趴在油瓶口，就要掉进油瓶里了；最有趣的要属“猴拉稀”了，作这个时，在猴的后背扎个眼，往里面灌糖浆，然后，在猴屁股上也扎个眼，用糖作的勺在下面接着，这套家伙就叫“猴拉稀”；此外还有狐狸，门神，水牛，牛郎，织女……有很多记得不清了。只记得糖人里最贵的是龙，别的只要一支苇秆，而张牙舞爪的龙需好几支，不过这东西总是老实扎在架上，好像从没卖出去过，那是糖哑巴的“活招牌”。糖哑巴长的什么样？早记不得了，只依稀想起“糖哑巴”吹糖人时，总是眯着眼的，腮帮子鼓得通红通红的，眼角上扬起两道很深的鱼尾纹。他的眉毛上总是白蒙蒙的，浮着雪。

　　《人民日报》 (2004年02月07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