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成

　　他和她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和我在市中心同一家机关上班，而他，远在郊外一家外资公司。他们甜蜜的爱情最初怎样开始，接着如何发展，我是最忠实的见证人。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到他们的爱情出现裂缝，以至分手、道别，我又成了旁观者。分手的日子是春末，天老是阴沉沉的，空气里似乎总是湿漉漉的。忘记是哪个周一的早上，我刚走进办公室，她朝我走来，望我一眼，嘴巴动了好久，话没说出，眼睛却红了。那天，我请假赶到他的公司，把他从办公室里拖出来，怒吼：“你干嘛跟她分手？”他任由我咆哮，嘴唇紧闭，到底没有告诉我原因。真相后来是她告诉我的：“他想去美国，老板的瘸子女儿答应帮他……”我一拳头擂在桌面上，玻璃裂了。我没有感觉到手的疼痛，但第二天一早我发现我的手背高高肿起。——当是，她满脸苦笑，眼里积满旺旺的泪水，但泪水终究没有滚落下来，她补充说：“他其实心底里还是爱我的，他说他这一生只爱我一个人，他说他根本不爱老板的女儿……”望着她痴情的样子，我惟有摇头。三天后，她憔悴的脸上突然阳光灿烂，她悄悄掏出一封信展示给我看：“快看，他写给我的信。他说过他仍旧爱我，很爱我，他说他以后每周给我写信……”信是打印的，工工整整排列在洁白洁白的纸上。那上面尽是热烈的语言。果真，每隔几天，她就能兴高采烈地收到一封厚厚的信。每一次收到信，我都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他终究还是去了美国，再没有回来。她，先是满怀憧憬，后来也就慢慢淡了，终于结婚生子，日子不急也不缓。偶尔的时候，她会在她家附近的麻石小径上与我狭路相逢。我们会热情洋溢地聊上一阵。讲到某些往事，她说：“……他虽然太世俗，但还是很善良的人呵。最初失恋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坚持给我写信，让我仍能感受到爱的甜蜜，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走过那段日子……”我说，是啊，他是个好人。又说，真不简单呵，他坚持给你写了27封信。她奇怪地看我，惊异地问我：“哇，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怎么能不记得呢，我还清楚地记得从市中心坐车去他上班的郊外公司附近的邮政局，一共要转4次车，要经过21个十字路口；我更记得某次发信归来的路上，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将我淋成落汤鸡，结果使我病了一星期，可即便在那一星期里，我也坚持用电脑写了两封信，也坚持将信送到远远的郊外去发给她……这一切，我不说，永远也不会说。只因，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呵。而他，是我悄悄喜欢着的人，我痛心于他选择了富贵而放弃爱情，但我还是希望他在她的心里永远保持着忠诚和善良。

　　《江南时报》 (2004年02月08日 第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