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延毅

　　前些时，由外地来北京协和医院就医。住院部给了门诊挂号证。隔了两天，补交住院押金时，住院部却给换了张新的门诊挂号证，上面的病案号已变了。问其原因，回答说这是以前的病案号。代我办理手续的儿子感到奇怪，问我，你以前在这里看过病？

　　这时，我才忆起唯一一次在协和求医的情形：1960年，因下颌两枚门齿常常疼痛，于是趁出差之机，到这家著名医院来看。此后，不仅消除了难忍的齿病、齿痛，而且，被“挽救”的两枚患齿，一变而为健齿，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直忠诚地、坚定不移地为我服务着。

　　40多年后，手中这张刚换给的挂号证，一下唤起了我对当时就诊时的美好回忆，和对那张一直保存着的“原始”挂号证的追记。把手中的这张和记忆中的那张仔细比照之后，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张所用的病案号，正是那张“原始”挂号证上的病案号———毋庸置疑，我第一次来此治疗患齿的医疗档案，还妥善地保存着！

　　不久，哥哥来医院探视，我向他谈起这件奇事。他微露新奇神色，接着，竟向我补充了一件更令人惊奇的相关旧事：1951年，阔别北京20余年的叔父到协和医院看病。不意，医院竟找出了他于1927年住院的医疗档案。哥哥由此推断说：协和的病历，恐怕自建院以来，都妥善地保存着。对此，我却持怀疑态度：历经了80余年的世事沧桑、人事更迭……哪可能呢！

　　事有凑巧。在我们这次谈话不久，《协和寻找昔日婴儿》的一则报道，正给了我们一个肯定的答复：该院完整地保存着建院以来的所有病历。同文还说，其中一册与该院同龄的病历（也是我国保存完整的最早病历），上面记录着1921至1941年在该院出生婴儿的最原始体征，共有12000多份。而且，半年多来，这里的医生们正为寻找病历中记载的婴儿在走街串巷地奔走着：对在世者，进行免费查体———以便通过体征对比来查找导致老年病的最主要成因，并找出优生优育与老年病发病的联系。据这里负责该科研项目的医学专家讲，这一世界级的医疗课题，如果完成，“我国的临床流行病医疗水平，将有一个很大程度的飞跃”。

　　我于医学，是门外汉。对于司空见惯的病历，仅知它是就诊的记录和下次就诊的依据而已，其他，就再无更深认识。而这段，在协和医院所接触的几件与病历有关的事中，却使我深切感到，从这些看似平常的病历上反映出的问题并不平常。它起码反映出，协和医院管理制度的完善，工作作风的严细，科研精神的严谨与旺盛……而这些，只不过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协和传统与协和精神之一斑。我相信，它所产生的影响，也绝不仅只我国的医务界。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02月09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