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刚

　　卢年初的散文集《带着村庄上路》近日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散文集，但更像一本小说集，或者说就是一部关于村庄的小说。看起来散散淡淡，实际上聚焦了一个村庄的历史和性格。

　　这是江南一个由“水”孕育而成的村庄，“村庄性格”处处与水发生着关系，浪花飞溅而又意脉相通，水气淋漓而又底蕴深厚。在鱼的故乡建造了“村庄”，人也便具有了鱼性，日子过得自由自在（《鱼的故乡》）；坦荡而饱含着水蕴的地域，“成就了他们的豪爽和遇事的坦然”，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湖区人》）。于是便有了善良、勤劳、朴素的“干爹”；和同行亲密相处，“把钱看得很淡”的“弹匠”；人品高尚，永远迈着“生动的步子”的“赤脚医生”；仁义的“王嫂”，知恩必报的“松伯”……犹如一方美丽神奇的岛屿，抵御着风浪的袭击，锻造出善良、坚强的人格，同时也收容着从大风大浪中泅渡而来的落难的人生。人与万物辐辏而来的善性与美德凝聚成“村庄”的光芒，照亮了乡村的现在、过去和未来，成为水乡的珍珠和瑰宝。

　　与其说是一个地理上的村庄，不如说是一个寓言的村庄、童话的村庄。村庄的历史浓缩了整个中国农村甚至中国社会的历史。而作者从村庄中提炼出的美、善、生命的活力和热情，以及一切人性的亮色，把村庄推向了理想化、诗意化的极致。于是这一方倒映着天光云影、缭绕着炊烟落霞的“村庄”，便有几分类同于沈从文小说中的“边城”和“湘西世界”，供奉着永远的追寻和斑斓的梦境。

　　时空的阻隔使作者置身于村庄之外，或者说站在“村庄的边缘”。这样作者对村庄的描写，除了用血缘的、地缘的诗意眼光观照之外，就多了一种文化理性审视，这来自于作者的人生经历、知识分子眼光以及生活着的城市文化背景。其结果，一方面发现了村庄和农民生活的“另面”，亦即粗糙和原始的一面；另一方面托举出自我的心灵矛盾：对村庄的依恋和逃离。这是对村庄和自我心灵的一种更加真实的还原。

　　毛茸茸、水灵灵的村庄成为了人生旅途上心灵的寓所和情感的驿站，与现代社会中的“染缸”和“作坊”构成鲜明的对照。作为地理上的村庄，袒露着人性的自然和富有，显示着生命的力量和厚度。因之，地理上的村庄升华为人生的一种情感归依和精神守望。显然，“逃离”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相反，每一次“逃离”都是一次心灵的洗礼和净化，都是一次向着“村庄”的走近和膜拜。于是“村庄”的意义就启示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在心灵的深处，应该有这样一方情牵梦绕的“村庄”———在那里不仅装载着碧水蓝天和袅袅炊烟，不仅奔走着父亲的身影浸泡着母亲的呢喃，而且更重要的是以其诗性本质醇化为我们心灵与情感的根须和触角，让我们作为一个“人”更好地生活和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