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锲

　　一

　　啊，年轻的朋友！请你告诉我：

　　什么才是你心中的祖国？！

　　是高山，是大海，是长江，是黄河；

　　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是浩瀚无垠的沙漠？

　　是长空的鸽哨，是村庄的炊烟？

　　是端午的龙舟，是中秋的篝火？

　　是情人在木栅栏后的热烈拥吻；

　　是孩子在摇篮边咿咿呀呀的儿歌？

　　是母亲在平底锅上烙出的煎饼，

　　是父亲在远行前的殷殷叮嘱？

　　祖国是什么？请你告诉我：

　　是孔子、老子、庄子的思考；

　　是屈原、李白、杜甫的求索？

　　是米芾、郑板桥、齐白石的书画；

　　是历代先贤辛勤劳作的硕果？

　　是一次次电闪雷鸣前仆后继的抗争；

　　是一回回生生死死血染黄沙的拼搏？

　　祖国，是一篇写不尽的美文，

　　一首唱不完的恋歌，

　　是这一切的一切汇合的总和！

　　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地方，

　　到处有清风明月，日出日落。

　　但是，那里有长江、有长城么？

　　有黄山、有黄河么？

　　有我母亲生育我时的衣胞么？

　　有我父辈长途跋涉的足迹么？

　　有我早就惯了的多彩多姿的民风民俗么？

　　有让我荡气回肠的乡音黄梅戏么？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那么，祖国就是一方不可替代的热土，

　　在我的梦魂里缭绕，在我的肺腑中燃烧！

　　我从上个世纪艰难地走来，

　　从青春年少，到华发萧萧。

　　如今，我的额前已刻上一道道皱纹，

　　依稀间，金色的团徽还在我的胸前闪烁。

　　你和我，都在祖国母亲的拉扯下长大，

　　在秋霜、冬雪、夏雨、春风中一步步走向生活。

　　只是我比你们痴长了几岁，

　　也比你们多经受几分苦痛，几分煎熬。

　　数不清我曾经多少次伤心地哭泣，

　　为家乡父老，为我多灾多难的祖国！

　　二

　　啊，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请允许我向你敞开心中的困惑。

　　岁月如流，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那历史长河的层层波浪，

　　那前进路上的重重坎坷。

　　转瞬间，新旧世纪已经静悄悄地更替，

　　春风浩荡，春花烂漫，绿树婆娑……

　　谁说你步履蹒跚日渐衰老？

　　听，我们的母亲向地球大声宣告：

　　中华民族已经从沉睡中醒来，

　　千军万马正在奔向小康的道路上迅跑！

　　啊，中国不老！岁月不老！江山不老！

　　年轻的朋友，请接受我诚的祝贺：

　　祝贺你，生长在这覆地翻天的伟大世纪，

　　祝贺你，跟随祖国母亲披荆斩棘奋勇开拓。

　　此刻，我的窗外正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城市乡村全变成一派混沌，银装素裹。

　　透过这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

　　我仿佛看到土地在蠕动，山岳在伸腰，

　　我仿佛听到江河在叹息，湖海在呼叫，

　　莽莽苍苍的荒原在哭诉干旱的焦渴……

　　啊，我的祖国，我的母亲！

　　我是你的一滴血，一个细胞。

　　你的冷暖，时刻悬挂在我们的心间，

　　你的安康，永远牵动着我们的魂魄。

　　你的每寸肌肤，都不容污损，

　　要像天上的云霞一样美丽娇好。

　　是时候了，到时候了，母亲！

　　该让你多一些欣慰，少一些烦恼。

　　神圣的使命，落到我们的肩上：

　　医治母亲的创伤，重整祖国的山河！

　　啊，我的祖国，我的母亲河！

　　我是个喝淮河水长大的孩子，

　　从小爱看河上的白帆，把鱼虾捕捉。

　　我也曾漫步在长江、珠江、松花江的江畔，

　　听纤夫的号子和远处悠扬的渔歌；

　　黄河的涛声连同大运河边的稻香、花香，

　　时常在梦中与我作伴，和我共度良宵。

　　我知道，河流是祖国母亲的母亲，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就有爱情，就有歌声，

　　就有繁茂的树木，就有鲜艳的花朵……

　　三

　　淮河啊，我故乡的河，心中的河！

　　孕育了我的青春、我的憧憬的河！

　　在当年治淮的大军中，有过我年轻的身影，

　　多少人为你洒下过汗水，付出过辛劳？

　　在滔滔淮水面前，我立过誓言：

　　要做大禹的后裔，把千里淮河修好。

　　那时的伙伴多已经风流云散，

　　豪情壮志，却未敢或忘未敢消磨。

　　河边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淮河啊，你还像一匹烈马汪洋恣肆难以捉摸。

　　啊，淮河！任星移斗转，任岁月蹉跎，

　　无论我去到哪里，在海角天涯，在天涯海角，

　　我的心始终想着你呀，淮河！

　　我为你中宵起坐，为你泪雨滂沱，

　　为你祝愿，为你吁请，为你祈祷！

　　我吁请：为淮河边上的乡亲解除污染的侵扰；

　　我祈祷，你年年风调雨顺，不再作浪兴波；

　　我祝愿：还你一个干净洁白的躯体；

　　祝愿你：有自由的呼吸，有通畅的航道；

　　祝愿你，有鲜活的鱼虾，有低飞的水鸟；

　　有青山两岸，有一河清澈的碧波……

　　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只有一个中国！

　　母亲，我爱你每条小溪、每道江河、每个湖泊；

　　我爱你每座城市、每个村庄、每块田野；

　　我爱你每滴泉水、每根雨丝、每株小草。

　　我爱长江的辽阔江天，爱它的万顷烟波；

　　我爱黄河的九曲连环，爱它那英雄的性格；

　　我爱珠江的温柔旖旎，爱南方水乡的肥沃；

　　我爱澜沧江的激流奔泻，爱它那雄健的体魄。

　　祖国的一切我都爱，

　　因为它们都属于一个母亲。

　　都来自同一个源头、同一条河！

　　啊，我的祖国，我的母亲河！

　　你们是那样紧密相连，谁也不能分割。

　　我们说祖国说河流就是说你呀，母亲！

　　我们说河流说母亲也是说你啊，祖国！

　　黄河和长江像两条巨龙从远古奔涌而来，

　　呼啸着，汹涌着，澎湃着，聚拢着，

　　把祖国大地织成一个江河湖泊的网络。

　　母亲河，你哺养了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土地，

　　哺养了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化，

　　哺养了多少风流才俊，多少世代楷模！

　　四

　　啊，我的长江，我的黄河！

　　我的中国，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你用甘甜的乳汁，把我们一口口喂养，

　　面对你的今天，我们怎能不心生愧怍？！

　　你的一次次洪峰，都从我的心上流过；

　　你的一声声怒吼，都曾使我们魂动神摇；

　　你的水上漂木，一根根都充塞着我的肺管；

　　你的两岸沙尘，一阵阵都遮蔽着我的耳目。

　　黄河，你岸边的参天古树，我只能在梦中重见，

　　长江，你源头的青青草场，也已经稀少斑驳。

　　啊，年轻的朋友！请记住：

　　记住祖国母亲的深情委托。

　　莫埋怨，历史的积淀过于沉重，

　　莫迟疑，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多少帝王将相，都只是匆匆过客，

　　多少盛世贤朝，都已把时机错过。

　　我们是中华民族的新一代儿女，

　　要向山山水水把失去的时间追讨，

　　要让逝去的祖先指点河山捻髯微笑，

　　让后世的晚辈翻开史册充满自豪。

　　啊，我的祖国，我的母亲河！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在思索该为你做些什么？

　　在烽火漫天全民抗战的年代，

　　先辈们爱唱一支关于黄河的歌。

　　那雄壮的歌声又在我心中响起：

　　“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全中国！”

　　如今，虽然没有硝烟，没有战火，

　　保卫母亲河的战斗一样惊心动魄。

　　一股绿色的浪潮正在全国、全球涌动，

　　祖国秀美的山川，将在我们手中再造！

　　请天上的日月星辰为我们作证，

　　请未来的子子孙孙为我们作证：

　　且看这头上蔚蓝的天空，这脚下碧绿的草地，

　　这甘冽清凉的泉水，这永不枯竭的江河，

　　这人和自然和谐与共的绿色世界，

　　都将在我们这一代展现，用我们的劳动重塑。

　　啊，连滚滚东去的长江，

　　也将为造福中华分流北上，

　　和黄河携手，改变它亘古不变的航道。

　　这是梦想？是神话？还是现实？

　　请谛听一江春水向我们娓娓诉说……

　　《人民日报》 (2004年02月12日 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