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几个月没下雨了，河流干涸，庄稼枯黄，人心都像火燎一样。而小于庄河滩上的一块棉花却长得枝繁叶茂，花朵怒放。

　　秋兰在棉田里修枝打杈，她撩起衣襟擦着汗，目光落到了一个年轻汉子身上。那人名叫大火，光着膀子，背着喷雾器打药。白色的气雾，时而包围着他，田野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秋兰高声喊：“大火，喝口水吧！”

　　大火抱起瓦罐，遮住脸，像老牛饮水一样，咕咚咕咚喝起水来，水洒了一肚皮。秋兰笑着说：“你真是头牛。”

　　大火麻利地背着喷雾器，一手打气，一手喷药。秋兰站在田头深情地看着大火干活。

　　大火是个孤儿，又是三十多岁的光棍，生得粗粗壮壮的，干活是把好手。

　　有一天，秋兰正在棉田里浇水，大火担着水走来说：“秋兰嫂，我帮你浇棉花吧！”秋兰正急着用水，大火的到来让她喜出望外，忙说：“大火，我给你工钱。”

　　大火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这一天，秋兰担着水来到棉田，太阳已经落山，田野一丝儿风也没有，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秋兰把水放在地头上，来到大火面前：“大火，天晚了。”

　　大火说：“嫂子，虫子上来了，广播上说要赶快杀下去，我再打一会，你先回去吧！”

　　秋兰小声说：“兄弟，天太热了，药性大，小心点，这一担水，你洗洗身子，嫂子做好饭在家等你。”

　　大火说：“我家有馍。”

　　秋兰嗔怪地瞪了大火一眼，说：“嫂子做了饭等着，我还有话跟你说。”秋兰说着，扯下肩上的毛巾，扔在大火身上，红着脸，又轻轻嘱咐：“别舍不得水，好好洗洗呀！”

　　大火“嗯”了一声。

　　秋兰把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便生火做饭。她擀了几大碗雪白的面条，炒了一碟鸡蛋和一小碗过年腌制的腊肉，又端上盘辣椒捣蒜……

　　秋兰坐在枣树下的小竹床上，摇着蒲扇，痴痴地想心事：秋后收了棉花，做几件新衣裳，翻一床铺盖，棉花虽然是自己种的，也有大火的一半功劳，给他做身衣裳。大火要是理理发，光光脸，再换上新衣裳，怪精神英俊的……

　　一更天了，还不见大火的影儿，秋兰心神恍惚起来，不由得朝门外走去。

　　秋兰正要跨出门来，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秋兰惊喜，大火回来了。“嫂子”，一个女人的声音，原来是村长的闺女爱华气喘吁吁地跑来：“嫂子，不好了，大火哥中毒了。”

　　“啊！”秋兰猛地抓住爱华的手，惊慌地问：“大妹子，你说啥？”

　　“大火哥送医院了！”

　　“哎呀！”秋兰喊叫一声，就朝门外跑去。爱华紧紧跟在后面。

　　两个人一个劲儿奔跑。秋兰一只脚落空，跌倒在地上，爱华把秋兰拽起来，又朝前跑。前面传来脚步声，只见几个人抬着一块门板，上边躺着大火的尸体，村长看见秋兰，叫放下门板。秋兰惊慌地抓住村长刘海山，急急地问：“大叔，大火咋啦？”

　　刘海山把脸扭到一边，哭着说：“没救过来。”

　　“天啊！”秋兰惨叫一声，扑在大火的遗体上……埋葬大火的那天，秋兰拿着一把铁锹，使劲地铲棉花，一边铲，一边哭，像疯了似的……

　　几天来，秋兰没出门。每当夜半醒来，月明星稀的时候，秋兰便披着衣服，望着窗外，眼前闪着大火的影子。大火为人一世，太亏了，他除了受苦，什么也没有得到。秋兰恨自己，为啥不早一点嫁给大火呢？现在一切都无法偿还了……张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