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强

　　以前在报社工作时，曾经采访过一名品学兼优的贫困学生。稿子见报几个月之后，我忽然接到了某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的电话，声称愿意每月拿出一百块钱帮助那位学生，直到她完成初中学业。对此我当然只有由衷的感动和高兴，立即通知了对方。

　　可从此以后，那位老板许久没有露面。情急之下，我打通了他的手机。他说工作比较忙，没时间过去。我说既然这样，你先拿出两百块钱，我负责转交，以免对方心焦。就这样，那位学生接受了他提供的第一笔也是惟一一笔捐助。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两百块钱算是当年10月和11月的。自那以后，那位仁兄真正上演了一出“来是空言去绝踪”的现代版，两个月后我再找他时，原来的手机号码都变成了空号。后来我们还曾经有过一回街头邂逅。乍一见，那位仁兄连连道歉，声称自己实在是忙。但是不要紧，他再次约定了一同前去探望的时间，并留下了新的手机号码。但结果呢，还是不言而喻。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总不是本人。我托她转告留言，也是石沉大海。谁的手机老是需要别人保管呢？我惟一能想象的，就是电视连续剧里董事长之类的人物，手机经常在秘书手里。除此之外，也就是这位仁兄了。

　　无独有偶，类似的事情紧接着我又碰到一回，事主还是那位仁兄圈内的朋友。当时我本来想将实情和盘托出的，后来想还是留一些余地为好，不管怎么说，与我的不快相比，那位贫困生需要捐助的迫切程度更加重要。也许他的赞扬还能起到推动作用也未可知。于是只说了去年秋天以前的事情，最新情况一概省略。那人一听，连声表示看不出来，某某某还有这样的境界。既然如此，我也帮助一个吧。当下郑重托我找一位合适的学生。与上回相比，这次我的感动和高兴就谨慎多了。果不其然，等我找到合适的学生线索再跟他联系，他也开始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答复永远是这样的：好啊，回头我跟你联系。回头呢，你就等着吧。好在这回我并没有与那位学生见面，也事先告知学校暂且不要通知学生本人。否则，我的脸皮只怕又得被揭去一层。

　　事情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在这期间，我曾有过无数次的失望、不快和愤怒。我的这些情绪虽然并没有作秀的成分，但比起来还是有些隔靴搔痒。我没有问也不敢问，那位必定一直在苦苦等待援助的贫困学生，对此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每月一百块钱对别人来说可能一钱不值，但对她来说，也许就是另外一种命运、另外一种人生。你先给人一个希望，然后再让她由失望而绝望，这是何等的残忍。

　　我们并没有签定正式协议，那个约定对他来说也许没有法律上的约束力。但我相信，他不时会受到自身良心的起诉———他看到报纸后主动表示愿意帮助别人，足见良心未泯。也许从那以后他的生意出现了问题，他失去了帮助别人的能力，也许他有一千一万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但是，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说句实话呢？那是他的一时冲动，还是像外国人指责我们的那样，是“回头我请你吃饭”似的不当紧的随口话？可能他那么看，但在别人眼里，却只能理解成为一种承诺。因此，他的信用记录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