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成

　　6岁那年，母亲走了。没有姐妹，也没有兄弟，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地生活着。父亲原是军人，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总是严肃坚毅的表情，渐渐长大的她倍感家里的孤寂，于是许多时候是跑到情深的同学家尽兴玩耍。

　　那一日，她又在同学家玩。同学待她如亲姐妹，两人兴高采烈地翻碟，找张雨生的歌。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一个茶杯，茶杯落到地上，破了，一块碎片伤了同学的手。同学的妈妈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女儿的惊呼，扔下锅碗瓢盆奔过来。不由分说拿起女儿的手指塞到嘴里吮吸冒出来的血珠，然后赶紧找了棉签沾上酒精消毒，再小心翼翼地为她包上创口贴……

　　那是极细小的伤口呵，同学的妈妈竟那般紧张！望着那根被同学妈妈用嘴含得干干净净的手指，她想起，她们是在忙碌着找碟片，那手指上本还沾满肮脏的灰尘呢。

　　那一刻，她的眼里和心里尽是欣羡和触动。同学的妈妈千叮嘱万交代地走后，她对同学说：“以后，要是有个男孩能像你妈妈一样，我就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说完，她笑了，同学也乐了。当时，她们还是中学生，而像妈妈一样的男孩，哪里会有？时光流转，过罢几年，她考上北方的一所大学。冬天到来的时候，校园内外是厚厚的雪。

　　是周日吧，一群同学呼朋引伴去玩雪。雪地里，大家大呼小叫，堆雪人、打雪仗，忙得不亦乐乎，也笑得东倒西歪。近日暮的时候，大家兴高采烈往学校赶。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冻得冰凉冰凉。在南方长大的她，原本从没有见过雪呵，在忘乎所以地欢快中，竟没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知不觉中肿成了小馒头。她惊呼了一声，居然吓得呆立不走。

　　同学们闻声都止了脚步，见了她那红通通的手，在北方长大而见多不怪习以为常的几个同学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回去涂点冻疮膏就好了。”走在她右侧的男孩却猛一扭身，飞快地捧起她的双手凑近唇边使劲呵气，然后用自己那双宽厚的大手掌来回搓弄她的小手……

　　很见效，手渐渐暖了。一同暖起来的，还有她的心底深处。无来由的，她忆起中学时候自己说过的话，那是一句玩笑呀，但一直牢牢记在脑海里。她的脸红了，热切、又羞涩地仰起头来，光洁的眸子里恰好读到一对清澈的眼珠。

　　很简单的，爱恋就这样启幕。毕业后半年，结婚请帖送到了亲戚和朋友的手上。男孩其实没有更多的优秀足以让他人一目了然，父亲和几位长辈不免稍有微词：“为何这么快急着结婚？他，究竟有什么让你着迷？”

　　她甜甜地笑：“他啊，就像妈妈一样。”

　　《江南时报》 (2004年02月15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