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

　　他是个凡事认真的人，包括感情，于是那个女人离开他，嫁作别人妇的失败就格外来的惨烈。他依然做事认真，可他开始游戏感情。周旋在三三两两的女人之间，也有刹那他的眼里流露出歉疚，更多的是鄙弃和不屑。他觉得她们都有所图，他拒绝她们的同时，她们也纷纷离他而去。有一天，她跟他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心硬呀！她弯弯的眉毛挑起来，眼睛却看着远处的街，含着一腔哀怨。那种表情，是一点心酸，一点委屈，一点不能对他砸过去的恨。就因为她的表情，他渐渐收敛散漫的心。身边再没有别的女人。她成了他惟一的女朋友。却隔着心。一扇门关闭的久了是会锈的，很难再推开它而让它完好无损。他接纳她，出于她的温良恬静。他想，她会是个不错的妻子，给自己一个稳当的家，就够了。这样的感情难免漏洞百出，在她热烈铺排的情网里，撕开一条一条的痕迹。半年以后是她想到了放弃。她渴望的，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和雕梁画栋的家，偏偏也是认真到有爱就无悔。两个人坐在长沙发的东头和西头，空气沉闷，一开口就会造成别离的气氛。他以为可惜，毕竟这么久了。他不知道她割舍的痛不逊于那时的他。后来她说话了，她正在夹开核桃。那是她托人从老家带来的新鲜核桃，想着和他一起分享。他吃着她耗费时间和情意剥出的核桃仁，却只说过谢谢。现在，她替他剥最后的一次，说我小的时候最爱吃核桃，你知道那种生核桃有多好吃，壳还没有硬，挑开来一层薄膜，膜撕了，仁儿是极甜的。只要我生病，去医院打针的时候不哭，就能得到一兜核桃，揣着它，我的病就没有了。这样的话题偏离了他们预期的沉重。她怅然回望着过去，不小心，核桃坚硬的壳刺伤了手，血珠轰的涌出来。他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捂着伤口，急了，用嘴吮着她纤细的指尖。两个人的结局于是不同，他才知道爱情是一秒钟的事，说爱就爱了。那一秒，她所有的好在他心里堆积的感情，哽在他的喉头，他竟然落泪。一颗心，一颗核桃，用坚硬的壳去抵御受伤的可能。会错过，却不易伤到自己，很安全，却没法获得挚爱。直到敲开壳，露出里面温柔的部分，他的爱呈现出来。原来，那里仍是香甜的。一如从前。

　　《江南时报》 (2004年02月15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