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

　　龚自珍有两句诗给他的一位朋友，是这样的：“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高人就是高人，一握手，三年香，这哪里是诗？简直就是奢侈，太奢侈了。

　　按《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奢侈是指花费大量钱财，追求过分享受，基本上是个贬义词。比如一个人洗澡，温泉、桑拿什么的，很正常。如果整一池子牛奶，在里面泡着，就可以说是奢侈。奢侈有没有一个限度？我看是有的。牛奶洗着不舒服了，往里加金帛、珍珠粉什么的，这就不叫洗澡了，也不叫奢侈，叫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跟奢侈是两码事。享受一下，稍稍过点火候，可以，但你不能糟蹋。

　　其实，奢侈并不一定非得跟金钱挂钩。我们去巴黎的卢浮宫欣赏艺术品，专家的意见是不要赶时间、走马观花。那样一来，容易产生审美疲劳。得慢慢溜达着，体会、消化。因为再好的东西，再美的事物，贪多嚼不烂。

　　奢侈不仅仅是量的积累，比如一个热爱音乐的人，坐在剧院的包厢，聆听祖宾·梅塔指挥费城交响乐团演奏老柴的《悲怆》，绝对感觉是奢侈的。相反，你让一个球迷进去，他会觉得很累，听到的，无非是一些噪音。

　　奢侈因人而异，奢侈跟奢侈也不一样。有人花36万吃一桌满汉全席，真是奢侈。我来一碗炸酱面，再浇些许的香油，也就觉得足够奢侈了。因为香油我不常吃，舍不得。按我妈的话讲，炸酱就够香的了，还往里倒香油，这日子还过不过？

　　奢侈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一个起早贪黑、终日劳作的人，偶尔给自己放个假，好好地睡上一觉，晒晒太阳，不算太奢侈吧？如果哪一天，我吃完炸酱面，蹬上自行车，找到一条清溪，钓上一天的鱼，就是一种幸福。什么？旁边还有一壶武夷大红袍，半斤五粮液，一只盐火局鸡？太奢侈了吧，这样的幸福，叫我如何消受得起？还不得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