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法国记者　张祝基

　　在巴黎以南大约120公里处，有一座小城叫蒙塔尔纪。在这个只有1．7万居民的小城里，河流纵横，桥梁逾百，人们称之为巴黎盆地的威尼斯。

　　蒙塔尔纪的历史可以上溯到1000多年以前的罗马时代。此地属于法国中心地区广袤的森林地带。自12世纪起，历代国王都在此修城堡建行宫，以游兴狩猎。这里物产丰富，水土优异，王后们分娩后，愿到这里休养，不少教士也来此地寻找长生不老的秘方。在英法百年战争中的1427年，当地军民浴血作战，在奥尔良援军配合下大败英军，蒙塔尔纪因此被誉为“法兰西第一城”。在蒙塔尔纪，普通市民常会滔滔不绝地向你讲述小城的趣闻轶事。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上世纪初叶发生在这里的中国留法学生勤工俭学的故事。

　　1903年，清末人士李石曾来到法国蒙塔尔纪的谢努阿农业学校学习。毕业后他接着去巴黎巴斯德学院深造。1909年李石曾回国后，同现代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吴稚晖等发起赴法勤工俭学运动。从1910年到1920年，共有17批、2000多名中国青年知识分子到法国勤工俭学。由于李石曾的关系，中国留学生到蒙塔尔纪的最多。当年这座小城几乎每条街上都住着中国留学生。邓小平、陈毅、李富春、李维汉、聂荣臻、何长工、赵世炎、王若飞、蔡和森、蔡畅、向警予、陈延年、陈乔年、刘伯坚……一大批革命先辈在这里留下了足迹。

　　为庆祝中法建交40周年，蒙塔尔纪市法中友协专门举办纪念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展览，中国驻法大使赵进军和夫人钱卫约我同去参观。

　　展览设在蒙塔尔纪市礼堂。展览对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缘起、经过以及勤工俭学生在法国的生活、学习、工作与斗争以及旅欧中共组织的创建和活动等作了全面的介绍。由于得到中国革命博物馆的支持，陈列内容非常丰富，不少展品具有极珍贵的史料价值。列强瓜分占领下的中国，中国人被当成猪狗，看了令人呼吸急促。聂荣臻的一封家书，其中写道：“远出留学，所学何为？决非一衣一食自为计，而在四万万同胞均有衣有食也；亦非自安自乐以自足，而在四万万同胞均能享安乐也。”许多反映当年热血青年铁骨忠心的图片，看了叫人心跳加快。

　　赵进军大使在接受当地记者采访时深情地说：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是中国现代史的重要组成部分，邓小平先生就是当年留法勤工俭学生。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年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就不会有后来中国的改革开放。那段历史在中法关系中形成了一个情结。今天，两国交流的留学生更多，相信这会更有利于促进两种文化的交流、推动两国关系的发展。

　　中国留法勤工俭学的历史为蒙塔尔纪带来了殊荣。1982年，法国一个市长代表团访华，邓小平只接见了蒙塔尔纪的市长努布拉。现已退休的他至今对那段往事津津乐道。他说，邓小平接见他时讲了三件事：一是当年在于秦松橡胶厂为邓小平办注册手续的罗斯夫人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二是在蒙塔尔纪有一条名叫美人鱼的街道坡度很大，但没有红绿灯，在那儿骑自行车很痛快；三是邓小平在蒙塔尔纪学会了跳华尔兹舞。邓小平的叙旧使努布拉感到特别亲切。他回国后一了解，罗斯夫人确有其人，她两眼的颜色确实不一样。

　　1924年以后，随着中国留学生纷纷离开法国，那段历史也逐渐被湮没了。1964年中法建交后，蒙塔尔纪一位名叫罗内·迪蒙的市民请黄镇大使到家中做客。迪蒙先生的母亲当年曾是蒙塔尔纪女子学校校长，所以家里有一些当年中国留学生的有关材料。迪蒙拿出一些当年留学生的名单，由于上面写的是拼音，一下子难以还原出准确的汉字人名。黄镇请国内党史工作者考证后，一些人得以确认，一些故事也才拨云见日。

　　2001年，一些在蒙塔尔纪定居的中国学者联合当地人士组成法中友好协会。他们认为，中国留学生在蒙塔尔纪的这段历史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应该好好保存下来，经过努力，终于举办了这次展览。他们还打算今年8月在邓小平百年诞辰时，邀请当年留学生的后人到小城寻访先辈的足迹。明年将这个展览再拿到中国去举办。同时还准备把一些遗迹辟为纪念景点，以吸引更多的同胞到小城看一看。此外还将在蒙塔尔纪博物馆设立一个留法勤工俭学纪念室，搜集史料并出版纪念文集。

　　1920年8月13日，蔡和森在蒙塔尔纪给毛泽东写信，提出在中国建立的革命组织可叫共产党也可叫社会党，叫共产党更好。中国共产党的名号是否这样酝酿出来的？1918年8月10日毛泽东给罗学瓒写信，内容有为赴法留学生筹款的事；1919年3月15日，89名来法留学生出发前合影，毛泽东也在其中。可是他为什么一直没到法国来留学呢？……在展览中可以看到，有些故事的答案还有待于探寻。在蒙塔尔纪，有一位小学老师收集了一些当年留学生的名单，但至今还有400多人没对上号。蒙塔尔纪是一个同中国有着特殊关系的地方，小城的故事真是说也说不完。

　　《人民日报》 (2004年02月20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