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寻儿泪花流(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23日08:40 湖南在线-三湘都市报

人海茫茫，儿在何方？

孩子，现在还好吗？妈妈在找你，你知道吗？　　图／文本报记者周智颖实习生杨雄圣陈旷周莎

　　文元香的姐姐近日再次从常德打电话给记者，说她妹妹快不行了，因为她还未找到儿子钟宇明，精神恍惚得“看上去都快要疯了。”

　　包括刚过去的这个春节，这一年半以来，文元香已连续两个春节都是在寻儿路上度过的。文元香总说，母子间会有心灵感应的；于是，她仿佛总能看到过早过多地经历了生活磨难、走失时还患了忧郁症儿子在外挨饿受苦，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去救他。这一年半以来，多少个不眠之夜中，文元香只要听见外面有一点响声，她就惊跳起来，“是你吗？儿子！”

　　今年51岁的文元香脑海中，无数次回放着这样一幕：2002年9月8日傍晚7点多钟，外面下着小雨，她带着23岁的儿子钟宇明经过常德市华南光电仪器厂一小卖部附近时，她与熟人搭了几句话，不想儿子已悄悄地离开，消失在暮色之中。等文元香赶忙跑回家里的时候，发现家中房门洞开，孩子平素出门才穿的一双皮凉鞋不见了。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好心的人们帮助封堵厂里各处的大门，折腾到半夜也未见儿子踪影。

　　第二天一早，文元香赶到钟宇明父亲钟云（化名）的新家中，悲愤地说：“儿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要重新起诉你……”

　　自此，文元香走上了漫漫寻儿路。她说，哪怕儿子成了植物人，自己也要找回他，不让他遭受流浪之苦。

　　对父亲仇恨的目光

　　1971年，年仅18岁的文元香经人介绍与华南光电仪器厂职工钟云结识了。文当时是民办教师，而钟云已经是堂堂国企工人，在双方亲友撮合下，相识不久的他们成婚了。钟云比文元香大7岁，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婚后要将文调进厂里，给她一生的幸福。后来的事情并没有朝着计划的方向发展，文元香一直在桃源教书，期间钟云也提出过让文辞职来厂里做家属，但事业心很强、热爱教师工作的文没有同意。

　　就这样一拖十多年，两个孩子相继出生，都是文元香带在身边，几岁后，再把他们送到常德的父亲那里上学。当时，钟云在单位上搞的是比较“活泛”的采购工作，经常在外边跑，基本上，孩子们的生活就是姐姐带弟弟。渐渐地，孩子大了，都读了寄宿，文元香每个周末都赶回来给孩子和丈夫做一桌好菜。在那个年代，像这样为了各自的事业两地分居的夫妻太多见了，文元香压根没有将丈夫往那个方面想。

　　后来，孩子们说父亲经常不在家，有时连生活费也忘了留。两姐弟找不到父亲只好都饿着肚子上学，钟宇明还在电影院门口碰到过一个女人与父亲手拉手看电影。孩子将事情告诉了文元香，文元香赶回了家中，套开钟云常紧锁的一个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叠情书与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只有20来岁。

　　接下来的，自然是钟云的忏悔与保证。文元香也去找了那个女人，那女人竟笑着说：“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大我20岁的男人呢？大姐，我是一时糊涂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文元香选择了忍让，但她却忽略了当时只有10多岁的钟宇明投向父亲的那种带着仇恨目光。

　　钥匙打不开反锁的门

　　但阴影，从此留在了这户人家中。这个家庭后来将近3年的生活，都是在磕磕绊绊中度过的。每次两口子发生冲突，钟宇明总是护着母亲，骂父亲是“畜牲”，有时还要跟父亲动手。文元香知道，这是儿子在外边受到了嘲讽和压抑的结果。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在外边极度文静内向的儿子，在父亲面前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

　　文元香说，那个时候，大女儿已经离开家参加了工作，丈夫变本加厉，多次趁自己不在时将那个女人带到家中鬼混。有一次，外边下着暴风雨，浑身透湿的儿子回家后用钥匙打不开反锁的门，敲了一个多小时里面硬是不开。孩子对父亲彻底失望了，家庭的崩溃给一个少年心中埋下了浓厚的阴影，钟宇明的性格与人生观开始发生畸变。

　　1993年3月，得知那个女人已经身怀六甲后，文元香对着跪在地上哀求“放我一马”的钟云，完全死了心。看在孩子的份上，她没有起诉钟云。即使在判决离婚的法庭上，她当着单位领导的面还保全了丈夫的脸面；而当时那个女人就坐在台下，挺着大肚子。

　　文元香说，当初为了不刺激孩子，说是没有离婚，父母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如今才发现自己那时的想法错了，应该跟孩子讲清楚，和孩子一起共同面对现实的。后来钟宇明在街上碰到了父亲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家三口亲热地在街上走，孩子从此就开始沉默寡言，并且开始了自闭。

　　“怎么别人都瞪着我？”

　　有一天，文元香回家，看见已在上技工学校的儿子正将姐姐的指甲油往手上涂抹，头上还扎着姐姐的一个花围箍！什么时候，孩子已经变成了这样？

　　文元香一把拉过儿子，慢慢和他说话，孩子的眼神才渐趋正常。她把这个情况告诉过前夫钟云，钟云竟说，这种连老子都敢打的儿子，正常才怪！

　　2002年3月，23岁的钟宇明从常德市华南光电仪器厂下岗了。文元香这才明白，自己苦心为儿子安排工作，其实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年，儿子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进了高中，一直到高二，成绩都是班里的前几名，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与丈夫钟云离婚后，前夫每个月仅仅负担两个孩子的生活费200元，凭借自己在桃源陬市镇联校的一点工资是万万送不了儿子上大学的，更何况，那时读中专的大女儿也正是用钱的时候。

　　儿子万般无奈下，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在高二那年，含泪阔别了高中校园进入了一所技工学校。两年后，钟宇明顶替内退的父亲进了华南厂。作为一名普通的技工学校毕业生，他只能进铸造车间做一名钳工。一天几百个零件毛坯都要在他手下飞快转动的滚轴上打磨光滑，车间里刺耳的噪音让他非常不适应。因经常完不成工作量的车工，将会被下岗处理，爱子心切的文元香多次溜进车间帮助儿子干活。50多岁的她挽着袖子在又脏又累的车间忙活，许多好心人都看不下去，作为儿子的钟宇明更是心里难受。

　　一天，又遭到点名批评的钟宇明回到家中，对着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文元香说：“妈妈，怎么别人都瞪着眼睛望着我呢？！”看着坐立不安的儿子，文元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后经常德市人民医院诊断，钟宇明患了忧郁症，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文元香带着儿子的病历咨询了医生，医生说这种病是生活环境和本人性格缺陷造成的，一旦恢复神志和记忆仍可过正常人的生活。

　　已在联校当校长的文元香，为了照顾儿子不得不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但是，下岗后的钟宇明成了人人眼中的疯子，他时而抱着妈妈哭着说自己没用，时而无所适从地在家里一躺就是一整天，时而在书桌上用一支早已经磨秃了的钢笔狠狠地画着“争气！我一定不让别人耻笑我……”

　　文元香祈望用母爱来缓解儿子的苦闷，疗治他心头的创伤。她每天黄昏的时候，就在家里拿出自己心爱的二胡，给儿子拉曲子。也只有这个时候，钟宇明才仿佛从自闭中走了出来，和着母亲的旋律唱着：“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

　　文元香欲哭无泪。

　　“地毯式”搜索

　　每次出门找儿子之前，文元香先要到厂门口附近的一家面包房，买上十来只大面包。背包里是一只特大的灌满水的瓶子，还有一大瓶自己动手制作的张贴寻人启事的浆糊。每到这时，面包店的老王师傅总是悄悄地多放一只面包，他知道，这个可怜的母亲又要长途跋涉了。

　　在以常德为中心的“地毯式”搜索中，文元香的足迹走遍了湖北公安，湖南益阳、怀化、张家界、津市、石门……文元香说，自己对孩子有愧，在孩子生长发育的年龄阶段里忽视了孩子的精神需求，在家庭破裂的时候让孩子目睹了太多人性中丑恶的一面。所以，她一定要找到儿子，倾家荡产也要医治好儿子。

　　昂贵的手机漫游费用和各处找孩子的路费已经让文元香不堪重负了，她欠下了巨大的债务。她最后的一步棋就是，卖掉栖身的房子。文元香肯定地说，谁帮忙找回了儿子，她一定拿出钱来犒劳他。

　　文元香说，她现在不想呆在家里，而宁愿拖着两条疲惫的腿四处奔波，回到家一倒在床上就睡着，否则，儿子的衣服、儿子的小猪存钱罐、儿子的奖状，总是灼痛她的眼睛。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回放着一幕幕儿子从小到大的“电影”———

　　5岁的时候，非要拉着妈妈的手去买一个老爷爷的冰茶，小小的肚子喝了一杯又一杯，妈妈问他为什么，他指着白胡子爷爷说，天气好热，我们买完了好让爷爷早点回家啊！13岁的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一个星期就用完了，妈妈狠狠打他，他也不说，最后班主任告知是他用来帮助特困的同学了……

　　我善良的孩子啊，你到底在哪里？！

　　文元香说，她特别感谢一些好心人，如在耒阳市公平镇时，镇党委书记曾育春将她带到镇上专门收容流浪者的地方去寻找儿子，还发动镇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为文元香捐款。文元香捧着他们捐助的215元钱，非常感动，钱虽不多，但她的心被深深温暖着。在郴州市马田镇，一个叫张一夫的同志看过有关她的报道，认出了文元香，不仅热情地款待她，还给她买了返程的车票。

　　面临着失子之痛的文元香还不忘记委托记者呼吁，真正将救助制度落实到基层。她说，她看到了太多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应该有人和机构给予帮助；同时，她呼吁建立一个流浪者的网站，这样，就可以将自己掌握的资料输在里面，有利于家人寻找。

　　文元香再次请记者将儿子的特征向更多的好心人、有心人转达：儿子叫钟宇明，24岁，身高1．74米，操常德口音，左手臂上有一块蚕豆大小的黑色胎记。有知情者请联系：13974237474，0736－2517398（文元香），0731—2688188（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