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偷渡村”跑的人少了（附图片3张）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3月02日02:13 环球时报

　　本报记者程刚

　　在飞往福州的飞机上，记者向邻座一位干部模样的福州人问起福建“偷渡村”的情况，没想到他的反应十分激烈。“你知不知道，大部分偷渡者都是被‘蛇头’欺骗才走上这条道路的”，这位福州人愤慨地说，“偷渡者在国外的生活都十分凄惨，很多人出国不但没过上好日子，其血汗钱反而全被蛇头赚去了。”记者在福州周边地区采访的几天中，当地人告诉记者，这些年福建的经济发展势头良好，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到国外做苦工远不如留

　　在国内好好发展。近年来，公安边防机关也对“蛇头”进行了严厉打击，不但大快人心，而且有效地制止了偷渡现象。过去曾经有一种说法：“美国怕亭江，日本怕福清，英国怕长乐”。如今，这种说法早已不复存在，因为包括这三地在内，偷渡的人正在大量减少。

　　镇上最忙碌的就是中国银行的营业部

　　从福州市区出发，沿着闽江向它的出海口走，途经著名的马尾造船厂，只需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亭江镇。开车的福州人对记者说，这里就是福州有名的“女人村”。据说，有些社会学研究者曾在亭江镇做过粗略调查，说该镇大约80%的壮年男子都去了国外。

　　东临闽江入海口的亭江镇是由几个连接起来的山脚村落组成的，但现在这里已经见不到山村或者渔村的模样了。镇子里大多是半新、崭新和在建的独立小楼，依山而建，既参差又颇紧密，矮的有3层，高的有5层，每一栋小楼是一户人家。整个亭江镇的气氛是闲适的，不宽的街道被两边的树阴遮着，街边的小店虽然一家挨着一家，但顾客却没几个。记者印象较深的是这里的英语学习班招生处和旅行社营业部。“希望英语”打出的广告是“英语不仅是语言，更是梦想的翅膀”；当地旅行社的主打项目是“办理出境探亲旅游”。镇里确实是女人要大大多于男人，但老汉和读书的少年郎还是随时可见，断档的只是20岁到50岁左右的本地成年男子。镇上最忙碌的部门是中国银行的营业部，女人和老人们从那里取回丈夫或儿子从国外寄来的美元，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是提心吊胆、空房苦等和无聊。

　　据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的一位官员介绍，在我国的东南沿海，不少地方都像福州周围的地区一样，很早就有闯荡海外谋生的传统。以福州为例，至今有250多万海外华侨、华裔。以前，很多国家，包括中国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边境法律，所以也没有什么偷渡犯罪的概念。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世界各国都完善了出入境法律，非法出入国境的偷渡已经被当作一个涉及全球的犯罪行为，被联合国列为17大类跨国有组织犯罪之一。

　　在中国，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像福州周围这样的与海外华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沿海地区，很多人了解到了国内和国外劳动力价格的巨大落差，想方设法出国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外国给办签证同意其入境的合法出国打工机会并不多。逐渐地，偷渡从零

　　散、个别的现象发展到了蛇头犯罪团伙有组织的、境内境外勾结的国际化和集团化犯罪。不过，随着中国政府对偷渡的预防和打击力度不断加大，“偷渡之乡”的年轻一代逐渐对偷渡行为有了犯罪感和羞耻感。记者在亭江镇一个饭馆里遇到一位女服务员，刚开始，她和我们说话还是笑眯眯的，可一听我们问起她家里有没有人在国外时，她立刻生硬地回答说“不知道”。

　　偷渡代价太大，不少人一还完债就从国外回来了

　　在亭江镇的一个公园里，记者遇到了一位将近70岁的老伯，他的两个儿子都偷渡去了美国，儿媳妇和孙子则留在了镇上。“出去五六年了，现在债还没有还清”，老伯在叙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对蛇头和高利贷者的怨气和无奈。据老伯介绍，20年前一个人偷渡出去要给蛇头1.6万美元，10年前大概是3.7万美元，五六年前已经涨到了5万美元，现在就要6万美元了。钱是借的高利贷，从一分利到几分利的都有，老伯的儿子每个月大概能寄回来2000美元，还高利贷要还掉1800美元，家里只剩下200美元。老伯承认，这样也比儿子在家里时挣得多一点。但老伯清楚：“他们什么本事都没有，在美国只能做最苦最累的事情，老婆留在家里守‘活寡’，小孩没有爸爸管，也不会好好读书。”在亭江镇，多数父亲偷渡到国外的孩子最多只念到初中，不是家里没钱供孩子上学，而是孩子自己不肯上，一有时间就去打游戏机。老伯告诉记者，现在已经开始有不少人一还完债就从国外回来了。

　　虽然背负重债，但老伯的两个儿子还算是偷渡者中幸运的，毕竟他们上了岸，活再苦也算有了工作。老伯说，这里的人现在都知道偷渡会出事，蛇头的办法再多也是危险的。最原始的偷渡是偷偷开船走海上，到了别国海域再换到那边蛇头的船上。另外，躲在集装箱里可能会憋死人；伪造海员证、护照、证件总归是假的，难免露馅儿；合法出境、非法入境虽然避开了出境被抓的风险，但经第三国入境时必须掩人耳目，往往条件恶劣，容易出事。无论是亭江，还是福清、长乐，都有一些人死在偷渡路上。在亭江，记者看到，这里的寿衣店公开出售“阴宅”，是那种五层或六层的“小楼”模型，葬礼上拿来烧的，而陪葬品则是印得像真的似的“冥国美元”、“冥国英镑”、“冥国法郎”。

　　偷渡者出事很多时候是蛇头集团故意做的

　　事实上，很多偷渡者都不知道，他们很多时候出事都是蛇头集团故意所为。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在以打击蛇头犯罪集团为重点的反偷渡斗争中掌握了大量蛇头坑害偷渡者的事实。有的是国际人蛇集团为了谋取更大利益，在偷渡者工作一段时间快要领薪水时向移民局举报；有的是国内蛇头私吞了偷渡费，惹恼了国际人蛇集团，后者直接把偷渡者送给警方，领取举报奖金；有的蛇头甚至欺负偷渡者没有见识，随便把他们扔在海上的某个荒岛上，还骗他们是到了某某国；有的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偷渡成功，用给偷渡者保证金的办法引诱他们上钩，但偷渡未遂后却向偷渡者索还保证金，甚至杀人……

　　打击偷渡还需国际间的合作

　　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的一名武警军官对记者说，事实上很多偷渡者是在蛇头的蛊惑下偷渡的，因此中国警方确定了反偷渡的重点是摧毁组织、运送偷渡者的蛇头集团。从2003年到现在，福建共抓获了偷渡犯罪的组织者和运送者205人，福建省悬赏抓捕的“十大蛇头”中有6人落网。

　　对于抓蛇头的困难，这位武警军官说，大蛇头通常躲在国外遥控指挥，这给中国警方带来了一定困难。不过，中国和其他国家的警方在反偷渡犯罪中的合作正在大大加强，大量的信息交换已经在许多案件的侦破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另外，国际蛇头策划组织“先合法出境，后非法入境”的做法，也给反偷渡带来挑战。记者在边防总队了解到，现在“蛇头”们通常先向偷渡者提供外国文书证明，让他们合法获得去俄罗斯、波兰、匈牙利等国家的护照，以旅游、商务、留学等名义合法进入这些国家，然后蛇头再设法安排他们偷渡到西欧国家。而一些西欧国家有庇护“难民”以及维护“人权”的政策，偷渡者入境后容易留下。

　　年轻人不再向往去美国，他们在家乡也能挣到大钱

　　除了对偷渡的打击外，中国的治安专家已经意识到，要大幅降低乃至消除偷渡，发展是治标之计。福建的晋江市、石狮市原先和福清、长乐、亭江一样都是偷渡成风的地方，然而，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这里的偷渡现象就几乎绝迹了。因为这里的民营企业得到了迅猛发展，人们在家乡挣到的钱、过上的日子，要比偷渡到国外打最苦最累的工强出很多。据说，美国《纽约时报》的记者在长乐也看到，现在长乐的很多年轻人已经以父辈为鉴，不再向往去美国，在迅速发展的家乡，他们做生意一年挣到相当于一两万美元的钱并不是难事。图片：

　　1、福建海警在海上搜查偷渡者。（曾咏发/摄）

2、海警截获的偷渡者。（曾咏发/摄）

3、英国刑事法庭外，几名中国人在等待多佛惨案的审判结果。

《环球时报》〔20040227　第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