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脚板”跑京城

“泥脚板”跑京城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3月03日14:54 贵州日报

金黔在线讯爱跑步的“鸭司令” 　　43岁的杨昌飞出生在凤冈县琊川镇梨花屯。　　“他从小就爱爬山爬树。他家几根梨树都被爬脱皮!” 　　比杨昌飞大两岁的儿时伙伴赵久华告诉记者:杨昌飞家对面有座山叫手爬岩,县城里的人来登山,十有八个只爬到半山腰就累得爬不动了。儿时的杨昌飞却经常上手爬岩去割草、砍柴、追野兔。“他挑起一担柴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飞’,我们总是跑不赢他。” 　　真正与长跑结缘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13岁那年,杨昌飞与他二哥到县城赶场。那天,正逢县城举行20公里越野赛。两兄弟本来是去看闹热,小昌飞却发现他们琊川没人报名参赛。　　“二哥,我要报名!” 　　“你吃多了没事做喔!13岁的崽崽啷个跑得赢那些大人。20公里,累都要累垮你!”二哥不同意。　　“没比你啷个晓得我跑不赢?我就是要报名!” 　　这次比赛,杨昌飞一鸣惊人。作为年龄最小的参赛选手,他获得了第9名的好成绩。从此,杨昌飞开始了他的长跑生涯,学校的运动会上,县里的田径赛场,处处活跃着杨昌飞的身影,一个又一个荣誉也接踵而至。老师高兴了,夸他是“飞毛腿”。　　17岁那年,初中毕业的杨昌飞应征入伍。在部队,他仍未放弃跑步的习惯,多次为连队争得荣誉。　　杨昌飞退伍后成了一名临时工。他每天凌晨4点30分就起床,跑步到离家25公里的红安上班。妻子田茂会见丈夫那么辛苦,省吃俭用花300多元给他买了辆自行车。可杨昌飞骑一段自行车后反而觉得不舒服,认为还是跑步方便,“陡坡上和田坎上都能跑,双腿又不需要寄存。”于是他瞒着妻子把车送了人,却对妻子说自行车被偷走了。　　后来,杨昌飞调到离家11公里的原大都管理区,交通方便了许多,但他仍然坚持长跑,轻轻松松半个小时就从琊川跑到大都,连普通农用车都不及他的速度。后来他觉得不过瘾,“冬天没跑发热就到了”。于是每晚加码跑到30公里的天桥乡后再返回上班。　　杨昌飞跑步常常是在天亮前,刮风下雨,霜冻下雪,从不间断。雪天他在鞋底拴一根棕绳,下雨天就用塑料油纸拴在身上跑。那些年乡村公路没修好,一跑一身泥。一个成年男子,在琊川那样的小地方练跑步,少不了被当作不正常,不务正业。　　“几十岁了,天不亮就跑来跑去的,像个娃儿一样。” 　　“从小就那样,‘孙猴子’的德性,改不掉。” 　　“一个农民跑哪样步哟!一天到黑在田头还锻炼得不够?怕是发疯!” 　　村子里各种议论都有。杨昌飞不管这些。到几十公里的地方赶乡场,人家都坐车,他还是跑步。有人对他妻子田茂会说:“你家男的太抠了,几块钱的车费都舍不得!” 　　“茂会,你要注意哟,有人说你家杨昌飞脑筋有问题,喊他杨疯子。” 　　田茂会听得鬼火撮:“你不跑了行不行!人家一双新球鞋要穿几个月,你穿不上20天鞋底就穿了。不晓得的还说我不拿钱给你坐车,说你是疯子!” 　　自费进京参赛　　“疯子就疯子!我不打人不乱来,就为有个好身骨。这总比抽烟喝酒强,比打牌赌钱强!” 　　1998年,杨昌飞在凤冈县的机构改革中丢掉了临时工身份,又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纯农民”。　　为了生活,杨昌飞除了帮妻子赶“转转场”经营点种子生意和做地里的农活外,他更多的时间是放养鸭子,从10来只养到500多只。他养的鸭子死得少,出栏率高,价钱卖得好,是附近几个乡镇有名的“鸭司令”。　　尽管两口子精打细算,但两个孩子读书要花钱,一家人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不过,杨昌飞还是坚持跑步,大年初一都在跑。每天跑20到50公里,然后再下地干活。有人作过统计,10年来他已跑了10万公里,等于绕地球两圈半。跑步为他炼就了结实的身体,平时很少得病,偶尔感冒发烧也不用吃药。　　1998年,杨昌飞从《田径》杂志上看到一则消息:一年一度的北京国际马拉松将在10月份开赛,业余马拉松选手可以报名参赛。　　这个消息让杨昌飞激动得几夜睡不着觉,他决定参加这次比赛:“跑了这么多年,还不知自己到底跑得咋样?” 　　他想把这打算告诉妻子,又怕她反对。再说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去参赛,车旅费、报名费得花好多钱,又是农忙时节,稻子要收割……几经权衡,他决定先偷偷参赛,过后再向妻子解释。　　下定决心后,杨昌飞不动声色地偷偷准备。他先卖掉400多只鸭子当路费。开赛前半个月别人家都在抢收谷子,他告诉妻子说出去办点事,就突然消失了。　　10月10日,杨昌飞如期站在马拉松比赛的起跑线上。身高不足1．7米、体重50多公斤的杨昌飞站在高大的外国人面前显得很弱小。首次参赛,他获得2小时49分52秒的好成绩,但他却不满意。第二年,在36个国家4万多人参加的比赛中,42．195公里他用时2小时38分,排在第32名。第三年,杨昌飞又一次参赛,排名49。　　2001年,杨昌飞参加在山东举行的泰山国际登山比赛,在8000名选手中,他获得第13名的好成绩。　　4次比赛,杨昌飞都是自费参加,花去1万多元,这对一个贫困地区的农民家庭来说是笔大数目。“我们一个家都遭他跑穷啦!每次都是说走就走,又怕他在外面出事,心焦死了!”田茂会一边砍猪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我对不起我家女的。因为她至今还不晓得我几次出去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一直骗她说每回只要几百块钱就够了。其实我除了养鸭子存了点‘私房’钱外,还向其他亲戚朋友借了一些钱。这些她都不知道。”看来,胜利的喜悦远不及他对妻子的愧疚。　　好在田茂会也没有多大埋怨他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他从不乱花一分钱。　　“铁脚”跑步进京　　2003年初,杨昌飞萌发了参加第23届北京国际马拉松比赛的念头。为了证实自己的实力,他突发奇想:“跑步进京参加比赛!” 　　跑步进京,谈何容易。光沿途的费用就让他伤透了脑筋:女儿杨珍春马上读高三,儿子杨成宇面临中考,两个孩子每年要花5000多元钱。自己跑北京,一两个月途中费用根本没法凑。沿途讨要吧,延误时间不说,那又咋叫“跑”北京喽?杨昌飞发愁了。　　“每天要跑40多公里,相当于每日一个马拉松。一个放鸭子种地的农民,吃得消吗?”不少人也对杨昌飞跑步进京持怀疑态度。甚至一位体育界专家有言,这个未受过专业训练的农民,在没有保健医生和教练的情况下,恐怕很难克服水土、路面、气候等方面的困难。　　凤冈县委书记李本强知道这事后,专程到琊川杨昌飞家里看望他并表示要大力支持他。　　为了合理安排他的行程,根据国际马拉松比赛的标准距离42．195公里和杨昌飞平时训练的距离,县里专门为他安排了路线图,沿国道向北进发,途经贵州、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北京6省市,总里程约2400公里。杨昌飞每天跑40到50公里,计划用时60天。　　2003年8月1日是杨昌飞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凤冈县城万人空巷,大家齐聚到县体育场,送家乡的英雄到北京参赛。　　杨昌飞身穿一件印有“跑向北京”字样的白色T恤,着一条深蓝色运动长裤,脚蹬一双黑白相间跑鞋,煞是威武。　　县四大班子领导陪他在县城跑3公里,为他壮行;他的同学和老师们打出横幅:“杨新闻,一路跑好!”(杨昌飞小名新闻);成千上万的群众跟在杨昌飞身后,有的开车为他引路,有的骑着摩托护送,更多的人陪着他一起跑。　　他的妻子和女儿,一直陪他跑了10多公里。妻子边跑边嘱咐:路上注意身体,家里不要担心,鸭子照顾不了就卖掉,回来后再买。　　“爸爸你别挂念我的学习,我绝不给你丢脸。”女儿安慰他。　　杨昌飞跑出凤冈第9天,从吉首市跑向泸溪县时,公路上的气温高达42度。他经过的319国道正在进行升级改造,路面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突然,工地施工车辆弹起的石子打伤了他的左脚,淤血红肿,疼痛难忍。施工人员劝他在当地休息治疗,他一咬牙站起来说声“没时间了”,跛起脚又接着跑。这天,他居然跑了81公里。　　毕竟受了伤,受伤的脚在高温下剧烈运动越发疼痛。受伤第3天,从湖南泸溪县城出发跑了24公里到达麻溪铺镇时,疼痛难忍的他不得不在镇医院生平第一次打吊针输液,然后又接着跑了20多公里,一直跑到沅陵县城。　　就这样他每天凌晨4点起床跑步。陪跑的车子跟在后面以每小时10公里左右的速度给他照明。进入湖南湖北时,他每天要忍受40度的高温天气。　　“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胳膊、颈子被晒得尖痛,汗水钻进眼睛,脚伤又一阵阵发疼。那种难受劲简直无法忍受!”回想跑步进京的日子,杨昌飞坦言:“有时跑得眼泪花花儿转,口干舌燥,就想这是为个哪样?跑不到北京算了,坐车去比赛还不是一样。可又想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应该对自己挑战,看看自己有多大的极限和潜力。” 　　“在杨昌飞受伤的那几天里,他每天只能踮着脚一跛一跛地跑,晚上又在驻地吃药输液。跑到湖北公安县,一共输了24瓶液。我们多次劝他休息,他都不肯,说不能误了10月份的比赛。”同行的敖克模说,“老实说,大热天,我们陪跑的坐在车上都难受,想请县里换人跟他。可一想到他的这种精神,我们又增加了跟下去的勇气。” 　　就在杨昌飞跑到湖北襄樊市郊观音阁收费站时,眼前的一幕令他激动不已:10多位在湖北的遵义老乡,打着“热烈欢迎杨昌飞跑步进京参赛路经襄樊”的横幅迎接他。老乡任应豪说:“今天我特意带上参加高考的儿子一起来,让他感受一下你这种精神,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进入河南,杨昌飞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风沙。“那风是呼呼地刮,在老家最多是吹。”公路上的“杨铁人”完全没有了前些天的大汗淋漓。一头蓬乱的头发,微红的双眼,灰头垢面。“我埋起脑壳跑,用毛巾捂着鼻孔,风沙刮得站都站不稳。公路上车轮卷起的石沙,打得我额头青疼。” 　　风沙拂去,大雨又来,水土不服,气候多变,加上脚伤未愈,一路上杨昌飞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终于在历经55天行程后以日均跑步48公里的速度从凤冈跑到北京。到达北京时他的脚板满是老茧,脚背上都是血泡,4个脚指头的指甲全磨光了,8双运动鞋也被他跑烂了。　　9月25日,面对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媒体的采访,杨昌飞说出了心里话:“跑步进京,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事实证明,我能跑下来!” 　　北京国际马拉松赛组委会副主任兼秘书长王大卫,代表体育总局向杨昌飞赠送了一套国家田径队队服,同时宣布免去杨昌飞参加23届北京国际马拉松赛的报名费。　　10月19日,杨昌飞参加23届北京国际马拉松赛。4737名选手中,年龄在35岁以下的居多,43岁的杨昌飞却以2小时50分56秒的成绩获得第65名。　　比赛当日的央视直播现场,演播室的特邀佳宾、长跑奥运冠军王军霞说:“我们也长距离地训练,像杨昌飞这样跨省超长距离跑,我们还没有过。我挺佩服他。” 　　“投资健康,绝对比弥补健康更有意义。杨昌飞作为一个家庭经济很困难的农民尚且舍得投资健康,我们更应该好好学学他的精神。20年来没看过一次病,这是他投资健康的最好回报。”国家体育总局宣传司负责人邵世伟如是评价,“我无意拔高杨昌飞跑步事实的本身,但这确实会吸引更多的人参与到体育运动中来。” 　　迅跑吧，杨昌飞! 　　“哎,家里来客了,快回来!”随着妻子一声呼唤,正在地里干活的杨昌飞一阵风似地从对面山头上跑过来,又飞快地从记者眼前跑过去,身形轻捷矫健。　　杨昌飞跑出名堂后,过去把跑步当作精神不正常的琊川人观念变了。如今,每天清晨,街上跑步的人成了琊川的一道风景。65岁的卢老伯说,跟昌飞学跑步后,身体硬朗多了。杨昌飞的家人更是迷上了跑步。儿子杨成宇决心将来像父亲那样跑出成绩。前不久凤冈县举行千人竞登万佛山比赛,杨昌飞的妻子田茂会获得女子组第一名,他所在的琊川镇则包揽了比赛项目的四个第一。镇党委书记唐江说:“他的精神激励着我们全镇人民,我们倡导全民健身,让全镇人以健康的身体顽强拼搏,战胜困难奔小康。” 　　3月底,杨昌飞作为中国农民第一人,又将开始“纵横中国”的长跑行动。　　“纵横中国”长跑出发前的杨昌飞,照样在当他的“鸭司令”,照样做农活,照样陪妻子赶“转转场”。不过,他有了一个新的更长远的“跑步”计划,他说:等他“纵横中国”的计划完成后,他一定要将他家对面的几座荒山开发出来,围绕山头修建一条4米宽、10公里长的环山跑道,跑道两边栽果树。他认为这样既可带动一大批体育爱好者跑步,也让自己“永远跑下去”。　　说到栽果树,杨昌飞说:“这些年我跑步把家都跑穷了,想栽果树绿化荒山增加点收入。作为一个农民,无论如何要靠双手建设好家庭,然后再想法实现自己的追求。” 　　作者：陈俊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