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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众瞩目的奥斯卡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富于寓言性的反讽：最不具有国际色彩的美国电影奖居然成了最具国际声望的全球电影盛事，几百个美国中产阶级“评委”把持着世界娱乐传媒的头版方向

　　文/朱靖江

　　柏林电影节刚刚偃旗息鼓，佳期提前的美国奥斯卡又开始邀买世人的欢心。全球影迷过节似地等着看“小金人”究竟花落谁家，连中国中央电视台也一改往年对“好莱坞制造”的狐疑态度，不但全程转播了颁奖礼的整个过程，而且在新闻节目里还和“站红地毯”的报道组记者“现场连线”，以示泱泱华夏终于得以观礼这场奢华的盛典，与“世界先进娱乐”大体保持了流行的同步。

　　对美国人而言，2004年的新春罕见地风平浪静，透着捷报频传的喜气。好莱坞柯达剧院的门口不再聚集着游行的示威者，斑斓绚丽的领奖台上也没有再响起异见者的抗议声。政治与军事上的强势令美国电影愈发显得气吞山河，而奥斯卡作为一种美式价值观的宣讲会，似乎更绽放出空前夺目的光芒。

　　好莱坞：依旧是世界电影的绝对寡头

　　于是魔幻大片《魔戒3：王者无敌》不单雄踞于各路夺金电影的榜首，更成为今日世界文明冲突的一种隐喻。在这部电影三部曲的终章，“黑暗世界”被人类与精灵的联军摧毁，大魔王索伦引颈受戮，至尊至强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魔戒，据说也被丢进火山的岩浆里。曾经饱受非议的“王者”们一个个体面收场，而美国牛仔一样的游侠阿拉贡终于成为人类的共主、未来世界的缔造者。

　　无论是有意抑或是巧合，《魔戒3：王者无敌》颇具启示性地成为本届奥斯卡的“时势英雄”。黑白善恶的角色区分与正邪之间的殊死战斗，将现实世界的矛盾与争端脸谱化、戏剧化，并赋予象征着基督教文明的骑士(及他们的外围合作者)以一种至善至高的英雄气概，而它的一朝获奖，更印证了好莱坞叙事体系中西方话语权力的再次勃起。从这个意义上说，《魔戒3》在今年的金像奖竞争中的确“王者无敌”。

　　如果说依着奥斯卡创办者的本意，作为美国本土电影表彰大会的这场年度庆典自鸣自唱原本也无可厚非，正如中国的“金鸡奖、百花奖”，也并不招引外邦舆论家的非议。但包括中国传媒在内的全球媒体硬要挤到美国人的家里去，报导人家娱乐圈里的内幕私事，甚至比打听自家的花边绯闻还要狂热兴奋，却怪不得好莱坞制片人将他们的意识形态“潜规则”渗透给亚非拉的广大人民。

　　近10年来，随着数字技术在电影制作中的广泛应用，美国与其他国家电影产业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而至2003年，以《魔戒》、《黑客帝国》、《哈里·波特》系列电影为代表的好莱坞高科技大片，规模空前地占有着世界电影市场的主要份额，以“罗马军团”的战阵对垒着散兵游勇般的各国电影业。甚至曾长期抵触美式“电影霸权”的中国，也不动声色地成为这一跨国连锁产业当中的一环，参与了《黑客帝国3》于去年11月举办的全球首映活动。

　　这种“单极化”的世界电影格局令好莱坞的电影人比白宫的美国政治家更加不可一世。刚刚结束的柏林国际电影节将最佳女演员奖颁给了美国影星查丽兹·塞隆，但这位“女魔头”甚至连屈尊领奖的兴致都没有。

　　与此相反，倘若每年的各大国际电影节少了好莱坞影人的几回顾盼，似乎顿时就显得星光黯淡，人气稀薄，连街上的影迷都要落寞几分。

　　于是奥斯卡便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富于寓言性的反讽：最不具有国际色彩的美国电影奖居然成了最具国际声望的全球电影盛事，几百个美国中产阶级“评委”把持着世界娱乐传媒的头版方向。

　　愈离愈远的电影精神

　　中国电影今年终于没能搅上奥斯卡的浑水，遭遇过上一届《英雄》败阵的悲喜剧之后，在国内即遭票房败绩的《天地英雄》更是连最佳外语片的初选都没有通过。每年上百个国家派出他们的电影精英角逐奥斯卡中最不重要的一个奖项，而且引以为本国的骄傲，说来的确有些令人伤感。虽然不只一位有识之士大声疾呼“奥斯卡不等于诺贝尔”，但在全球娱乐界走红的光焰显然比学术上的尊荣更使人趋之若骛。

　　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代电影因其对财富和欲望的过度依恋与无尽追求，已经减弱了它作为人类文明承载者的精神力量。而以好莱坞价值观为指针的奥斯卡金像奖，则进一步混同了不同族群所应呈现的多元文化面貌(又或者由张艺谋、何平这样的电影创作者主动迎合美国中产阶级评论家的趣味与观念)。即便是在本次奥斯卡中参与角逐最佳女主角奖的新西兰电影《鲸骑士》，虽然以复兴新西兰毛利人的传统文化为主题，但在叙事当中却无法摆脱一种虚无的失落感与沉重的宿命悲剧。一个民族与其文明的复兴真能籍由某位“神启少女”的召唤得以实现吗？抑或是如同搁浅的鲸鱼一样，难以躲过消亡的命运。这部电影超现实主义的欢喜结局其实正倒映着我们这个时代的无奈忧伤。

　　当代表着世界电影潮流的好莱坞影人在奥斯卡庆典上极尽荣华的时候，当这场象征着经济与文化全球化趋势的电影盛会透过电视网络在我们眼前活色生香的时候，我仿佛注视着那些曾绚烂在地球每一个角落的文明之花黯然凋落。“一份麦当劳快餐，一杯星巴克咖啡，一张好莱坞大片的电影票”和全世界吃饱了饭的人们一样，这也许正是我们即将到手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