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母亲,这样的双重身份,让李桂青寻求援助的声音显得那么凄苦。从浙江《青年时报》记者那里得知:身在浙江女子监狱的李桂青写信向媒体求援,请求帮助她寻找在贵州的女儿。我们不禁为小女孩的命运捏了一把汗。我们和李桂青有着同样的担心,孩子有人照顾吗?上学了吗?为了解开心中的这些疑问,也为了帮助这位囚徒母亲安心服刑改造,我们和《青年时报》记者一起踏上寻访小女孩的行程。

　　(一)寻人

　　时报记者给我们提供了寻人线索:李桂青,1951年生,曾用名林绍飞(音),贵州盘县人,1992年带着1个多月大的女儿嫁给浙江永康人卢有用,女儿后来取名卢盈盈。1999年李桂青和丈夫在浙江永康因拐卖妇女入狱,丈夫被判刑10年,李桂青被判无期徒刑。求助信中提到她们夫妻入狱时,女儿才6岁,可能送到她在贵州晴隆县的表弟林绍华家。但她给表弟家去了20多封信,询问孩子的情况都没有回音。据李桂青回忆表弟林绍华家在晴隆县脂麻乡(音)团保村(音)。

　　查看贵州地图,我们发现晴隆县紫马乡与线索中提到的“晴隆县脂麻乡(音)”读音最接近。通过电话联系晴隆县紫马乡派出所,我们得知林绍华确有其人。但据林绍华讲,表姐李桂青的女儿从浙江回来后曾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但因为他家经济困难,就让孩子的亲生父亲来把她接走了。林绍华提供了孩子生父的地址————宋文明,家住晴隆县光照镇哈马村杨家沟组。

　　电话打到光照镇派出所,指导员郭敬黔两次到杨家沟调查,证实宋文明家确有一个从浙江回来的小女孩,今年正好12岁。

　　但指导员也提醒我们,小女孩现在名叫宋娜,小名凤英,与要找的卢盈盈名字有差别。更让人吃惊的消息还在后头:据了解,李桂青在贵州时的名字叫林小代,她实际上是宋文明的小老婆。包括凤英在内,两人一共生育了4个小孩。而带大这4个孩子的却都是宋文明的妻子。宋文明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大务小事全是妻子操持。

　　事情的复杂性远远出乎我们的预料。据说李桂青从不在宋家露面,也很怕宋的妻子。以至于在她与后来的丈夫双双入狱后,她也没有想过要将年幼的女儿交给生父抚养,可以想象她的内心也在受到良心的谴责。而正是这个她最对不起的人,在替她抚养孩子。

　　我们决定到杨家沟走一趟。

　　(二)见面

　　晴隆地处黔西南,从贵阳出发有250多公里,4个多小时的车程。光照镇距离晴隆县城还有几十公里,在那里我们找到派出所郭指导员带路,沿着一条不到3米宽的土路颠簸了20分钟,来到了杨家沟村。

　　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庄,并不是我们想象中低矮的木房、残破的圈舍,倒有好些新建的砖瓦平房。宋家这栋木结构的老屋子看起来有几十年了,紧挨着老屋的一角,已经盖起了一排砖瓦平房,大概有六七个房间,地上还堆着水泥、石料,看来离搬进新房的日子不远了。

　　有人叫来了宋文明的妻子车定学,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就是我们要找的小凤英吧。车定学虽然年届六旬,但身板结实,精神矍铄。依偎在车定学身边的小凤英短发有点蓬乱,蓝色的外套、裤子灰蒙蒙的,但脸很白净,眉目清秀。

　　在村民面前我们要把李桂青叫做林小代,这是她在贵州时的名字。提起这个人,村民似乎比车定学还要激动。他们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说着林小代的不是,告诉我们车定学不容易,一个人拉扯大了那么多孩子。

　　车定学证实:小凤英是5年前由宋文明送到家里,说是从浙江接回来的。后来,宋文明离家出走就再没消息了。而小凤英也告诉我们,她还记得自己在浙江时的名字叫卢盈盈。

　　“还记得妈妈的模样吗?”

　　“记不太清楚了。她好像很爱漂亮,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要梳好久的头。”

　　“你想去看看妈妈吗?”

　　“不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里的妈妈对我很好,而且我还要上学。要是缺了课,我该听不懂了。”

　　最后,她决定写封信,请浙江的记者阿姨带回去转交给妈妈。

　　(三)通话

　　我们注意到,这个家里虽然没有像样的家具,可是也有电话、彩电、VCD,门口还支了个“锅盖”,可以收到卫星电视。

　　车定学说,小凤英每天早上到邻村的五里小学上课大概要走40分钟,一学期学费150块钱。小凤英的成绩还可以,只要她读得进,家里肯定供。我们得知,宋家现在一年能卖上万斤包谷,还养了几头猪,加上孩子们在附近的黄金厂打工的收入,一年能收入万把块钱。过年前她家刚修的新房就花了一万多。

　　时报记者经过一番努力,将电话从杨家沟打到了浙江省女子监狱。电话这头是12岁的女儿,千里之外的另一端连通了53岁的囚徒母亲。

　　“喂,你是我妈妈吗?……我在贵州,杨家沟……妈妈,你别哭,好吗?……我要在这里读书,不能缺课,等放假了,妈妈又有钱的话,我和她们来看你……想……妈妈,你别哭……我给你唱首歌,你别哭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幸福享不了”“妈妈,不哭了,你和这里的妈妈讲讲话吧。”

　　小凤英将手机交到车定学的手上,“小凤英读四年级了,老师都说她乖……等过年把手头宽点,我带娃娃来看你……你好好改造,以后转来有人养你……”

　　在回贵阳的路上,我们得知,电话那头,李桂青伏在电话机上,泣不成声……

　　(四)后记

　　由于狱中表现良好,李桂青的刑期从去年开始改为20年有期徒刑。时报记者将这次特殊的寻亲行动称为“铁窗外的救赎”。对我们来说,能看到李桂青得偿心愿,安心服刑,小凤英生活无忧,健康成长,心里很安慰。

　　(李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