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原因”，这四个字我们很熟悉。我们的传统，就是在关键时刻善用这四个字。

　　在3月14日本报的报道中，对这一传统的继承和发掘，有一句话可谓入木三分。这话是：“校方认为：此次意外事故的发生与教师体罚学生没有直接关系，其直接原因是交通事故。”

　　这话错了吗？好像没错。交管部门的调查证明了这一点，是车撞人，还是人撞车，虽仍在调查中，但是总不出这两种可能，定义交通事故是万分准确的。我们关注交管部门的调查，是急于把“车撞人”，还是“人撞车”这形同绕口令的谜题揭开。这是对人之常情的回应。

　　从法律意义上讲，“直接原因”无比重要，对事故甚而对违法犯罪事实的认定和定性，对事故的处理乃至对违法犯罪分子的量刑，都绝对取决于它。即使法律意义上的“教唆”和“幕后主使”这些一般被看做“犯罪后方”的行为，也因为它们在致使犯罪事实发生的路径上的指向性和一致性，而逃脱不了“直接原因”的范畴，从而受到严惩。但“陈费事件”显然不同于此。通过对新闻事件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其家长和不少社会公众认为，校方是间接原因的作为者。在这一点上，校方和死者家属其实是在客观上达成了“一致”，从哲辩的角度分析，既然校方认为意处事故的发生与教师体罚学生没有直接关系，那么校方事实上没有否认或者不能否认间接关系的存在。

　　分歧恐怕只在于对间接原因要不要“给出说法”，甚而由司法介入。从这一点上说，确认“人撞车还是车撞人”这一直接原因中的细节其实不是引起社会关注的最焦点。对间接原因的认定和最终的调查、处理才是关键所在，因为死者家属无疑做出了惊世骇俗之举，不去追究车主责任而是追究校方责任，这一对常见逻辑的颠覆颇多启示，尽管因为亲情的失落而导致了种种不理智行为。首先，这一举动是对“直接原因”主宰一切、“责任”一切的传统思维的挑战，死者家属所为是在以断腕的悲情和勇气向愚昧的教育思想宣战，也是在向司法工作提供一种可能的借鉴作用。如果我们仅仅采取同情的态度去分析，而漠视这一事件本身所具有的挑战性与“试验”价值，那么则不免浅薄。

　　其次，这一举动为我们研究“直接原因”与“间接原因”在哲学、法学和伦理上的关系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蓝本。它既是一种逻辑意义上的颠覆，也是一种公民权利意识构建中的探索。既如此，我们便不能囿于“直接原因”的范围限制，而是应透过“直接原因”找出更多的问题，把问题的症结牢牢固定在视线所及和“法力”所及。当中国国奥队“死”在汉城时，我们听到一种对“死亡”直接原因的表述，那就是看似偶然的一个入球。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愚昧，愚昧的受用者没有看到“综合实力”这一间接原因才是让国奥队“死亡”的杀性所在。

　　并非影射。

　　但或许可作为一种忠告。随意打骂学生，辱没学生人格，用假民主抹杀学生的受教育权，这种愚昧的教育思想虽不会直接杀人，也不会影响一辆汽车的车轮，但是它杀人于无形的破坏性比一场“直接事件”中一个学生的死更令人无法容忍。

　　《江南时报》 (2004年03月15日 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