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贯中

　　一个派出所所长，率领民警在处置一起酗酒滋事事件时，被失去理智的醉酒妇女连抽3个耳光，该所长保持了高度的冷静与克制，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方式平息了事态。后来，打人者被拘留，被打者赢得了群众的广泛赞誉，其事迹成了当地报纸的头版新闻。

　　坦率地说，我对这一事件感到不解。我的困惑在于：即便该妇女在酒精的作用下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以至于几名警察难以迅速将其制服；即便该妇女的所作所为尚属人民内部矛盾，不足以使用武力和警械；即便我们的所长涵养深厚、不屑于或不便于同一个女流之辈进行肢体接触，但挨了第一个嘴巴之后，何以不采取适当的躲避与防护措施，非要眼巴巴地等着承受第二、第三次打击呢？真心疼所长。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抽人耳光一般情况下意味着对个人尊严的极大冒犯。当众之下，打人耳光，十有八九会激怒对方，进行自卫和还击。让我们想像一下：一个人自身毫无过错，与打人者无宿怨，不仅站在道德的绝对制高点上，而且还拥有法律所赋予的强制力，却连续遭到三记耳光打不动容，不得不让旁观者为其心理素质、自控能力和道德修养而敬佩。

　　通常情况下，警察都以“强势”面目示人，但作为个体的警察，却未必总处于强势地位。事实上，除了被人抽耳光之外，我们还听说过有警察为了疏导交通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下跪，听说过有警察纠正交通违章连续给胡搅蛮缠者敬几十个礼。而最有代表性、也最经典的故事还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意无意之间，这似乎成了警察天经地义的行为规范，似乎警察就该挨打，而警察打人就一定意味着丑闻。

　　这实在是一种善意的误导。警察个人的皮肉之苦有时的确可以起到息事宁人的感化作用，但受到伤害的除了警察的身心之外，还有法律以及执法者的权威与尊严，而这种委曲求全助长的则是对规则、正义以及必要的权威的蔑视。虽然最终的结果是邪不压正，但警察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苦肉计”，不能不让社会中奉公守法的善良之辈感到心寒。

　　走出这种误区，重要的是要澄清警察在不同情境下的角色定位。一个具有警察身份的人在私生活中的过错并不意味着警察的堕落，但一个在依法执行公务的警察，代表的则是国家和法律。因此，我们不应该把抽到警察脸上的耳光看作是该警察作为自然人的遭遇，而应该看作是对法律的破坏和挑战。同样，一个执行公务的警察是否心甘情愿地承受被抽耳光的屈辱，也不仅仅是警察个人的修养高低、姿态高低的问题。在这种情境下，警察个人的容忍，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面对不法行为的懦弱、纵容和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