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仇恨记忆———关于法斯宾德和他的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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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3月22日09:40 中国新闻网 |
我们为什么热爱法斯宾德? 法斯宾德的人,比法斯宾德的电影,更加地稀缺。 换一种说话是:法斯宾德作为一个混世界的人,比作为一个拍电影的导演,还要高效率。 这是我以及更多的我们,热爱法斯宾德的最终原因。换而言之,内心混乱的人,比秩序井然的人,具有太多的可视性。恰如福楼拜所说,隐藏艺术,显现艺术家。法斯宾德,“德国新电影”代表人物,创作空间横跨电影、电视及舞台剧三个领域,电影创作力惊人,自1965年起至1982年去世为止,共完成了43部作品。他的作品,如《恐惧吞噬心灵》、《爱比死更冷》、《四季商人》,颠覆了电影语言的基本序列,但又张扬了通俗剧的形式。 这些,都清晰地写在了法斯宾德的传记《法斯宾德的世界》及其探讨电影艺术的《法斯宾德论电影》中。前者是一本典型的出自西方人手中的传记,作者海曼以他超出常人的理解力和切中关节的表达方式,直面法斯宾德经纬交缠的混乱,但拒绝阉割式的强制梳理和还原;立足于经验世界,但不拒绝灵魂考察。这些,使得本书即使放在“电影馆丛书”的坐标中,也非常值得称道。 电影是他报复时间的最好方式 从未见过比法斯宾德更有混乱可能的人,也从未发现比法斯宾德更与电影血肉相嵌的人。电影对他,是镜子,是日记,是传奇,是匕首。它赋予他活了两世的权利,一世在现实中,一世在影像中。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电影本身,法斯宾德都是极不耐烦———你即使在为他“因为寂寞而高贵到摄人的龌龊”屏息时,也不会忽略其配音模糊、片断仓促、细节粗糙的技术缺点———他似乎生下来就在等待死亡,电影只是他报复时间最好的方式。他终其一生都是一个自私、孤独、跋扈的男孩,喜怒无常、缺乏耐性、性格暴戾、酗酒吸毒,游荡在男女两个世界中,对爱需索无度而又肆意凌虐。 在世界级电影导演中,法斯宾德和伯格曼都是靠记忆过活的人,但二人的态度迥然相异。伯格曼的父亲是一位虔诚的路德教徒,曾长期担任牧师;母亲是一位上层阶级的小姐,任性孤僻;他大部分的童年生活,因此一直笼罩在一种残忍严峻的气氛中。后来的他,始终未曾远离这种孤寂的童年记忆,始终活在一种对“爱的缺憾”的遗憾中。他的影片,从《野草莓》到《芬尼与亚历山大》都有一个伊沙克式的小孩站在岸的这一端,远远地看彼岸的父母争执、吵架、分离或死亡,“我在寻找我的父母,却找不到他们”。即使寂寞,他也是宁静优雅。在晚年时,他终于写出了这样的句子:“我在零散的时光中漫步,事实上我一直住在梦里,偶尔探访现实的世界。”(《伯格曼论电影》)。这是一个标志,他和他的记忆终于和解,他对他的记忆宽容而忍耐。 法斯宾德则终生未曾宽恕他的记忆。他五岁时父母离婚,母亲爱上了一个17岁的男孩,父亲窃取了母亲的财产,他在之间摇荡,很小便终止学业,20岁开始电影生涯。他的电影排列下来,从《爱比死更冷》、《只要你爱我》、《外籍工人》、《佛克斯》到《莉莉玛莲》、《在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也是他一生的传记,是他“耗费无数成年的时光与悲痛的童年记忆对抗”的结果。其中的男男女女,性别模糊,却无一例外是爱的狂热饥渴者,为之戕害自己的身体、性别、世界,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童年时期被戕害式的孤独、母亲有意无意的忽略、来自大家庭敌意的漠视,所有这些都无一遗漏地表现在法斯宾德的电影中,所有的细节都可以对号入座,其母甚至为此惊叹他记忆力的惊人。他是最执着的施虐者和受虐者,一方面不无喜悦地接受来自世界和亲人的戕害,另一方面,又变本加厉地将他所受到的还给他们,电影便是其施虐和受虐的产物。他终其一生只和一个团体“反剧场”合作,除了极少例外,所有的人几乎陪伴他始终。世俗的人,都不是他同一个重量级的对手。残酷,在此成为法斯宾德词典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残酷是一种屈从于需要的严格纪律”(P106),“爱情是一种最精良、最狡猾也最有效的社会压迫工具”。这是法斯宾德与世界相处的基本原则。他,拒绝善待记忆。他的神经质、敏感、错乱,发展至《十三个月亮之年》时,出现了一个女演员扮演的法斯宾德,编剧罗兰史特拉伯也说,“在法斯宾德的内心深处,可能女性的成分远远超过他男性的本性”。 挑衅者 所有的这些牵缠,到《法斯宾德论电影》时变得波澜不惊。《论电影》集中体现了法斯宾德作为电影人的才华。他自言,“我想用我的电影盖一幢房子,有些做成地窖,有些做成墙壁,其他则做成窗户”,这本书就是通向这幢房子,进而登堂入室的甬道。其中收入了法斯宾德的两本极富个人色彩的文集,以访谈为主的《设想的无政府主义》、以随笔和札记为主的《电影解放心智》,许多是首次公诸于世的手稿。与伯格曼不同,法斯宾德是一位极富攻击性的受访者。他从不说谎,但也并非诚实,又很善于反守为攻。法斯宾德的名言是,越自由越解放则越美丽。恰是这种主观的视角、带有挑衅的直率、全面的开发自由,构成了这本书的魅力。 法斯宾德生前拟定的最后一部片子名为《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从某种角度说,也许果真如此。他活了两重人世,如海曼所说,“法斯宾德不仅是将他的生命经验注入创作,他也常把虚构事件注入他的生活之中”。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时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