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激

　　我用“三心二意”来概括《有人骗你》的读后感。“三心”指在书中读到的王跃文的童心、良心和本心，“二意”指在书中感受到的王跃文的对生命的在意和对生命际遇的随意。

　　王跃文的童心是一种典型的顽皮，是天底下所有聪慧的男孩都热衷的无关是非善恶的与成年人的游戏。这样的顽皮贯穿他的随笔集，让读者总是读着读着就笑了，有时是忍俊不禁，有时是爆笑。他对拿穷人开刀的某先生不以为然，就说“穷人拿唾沫淹死你”；他希望政府转变职能，就发明了“政府打瞌睡，经济就发展”的理论；当一位全身挂满“小资”标签的男子在咖啡店对他说“我只适宜在上海生活”，他差点将口里的咖啡喷到小资男子的脸上；成年人的文明社会里当众放屁是有辱斯文的，公开言屁就更要不得，可他明晃晃的尚方宝剑是“我奶奶有句口头禅：高声说话，大声放屁”，所以，在他的随笔集里就堂皇地列有了一篇《屁说》。

　　我顽皮，固我在。你以为他真的有“常识性困惑”？你以为他真的“替有钱人着急”？按照作者书中的说法，他不过是在“胡思乱想的日子”里“老睡不着”，所以“瞎想胡说”，“您可以不高兴”，实在不高兴了，也可以一起“讲点别的”。就连这本随笔集的名字《有人骗你》都是十足的顽皮。

　　但千万不要把王跃文的顽皮当作是玩世不恭。顽皮和玩世不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顽皮对一个生命体来说是一种生命的标记，而玩世不恭对一个生命体来说是一种死亡的标记。我抄录一段随笔集中让我佩服的文字：“我原本是个理想主义者，可现实逐渐让我明白，理想主义是最容易滑向颓废主义的。颓废自然不是好事，但颓废到底还是理想干瘪之后遗下的皮囊。可现在很多人虽不至于颓废，却选择了麻木，而且是连理想的泡沫都从未拥有就直接走向了麻木。我既不想颓废，也不愿麻木。我不准备游戏人间，无论为文，或者为人。”

　　不想颓废，也不愿麻木，自然就要面对现实的善恶是非，于是就要讲到良心。良心似乎是很适合王跃文的一个话题，因为很多评论家已经给王跃文贴上了种种道德良心的标签。我认为良心一定是人人都有的，但任何时候能面对自己的良心，却需要担当的勇气，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在王跃文的随笔集中，我们感受到他为自己朴素的良心而做出的种种承担。

　　在王跃文的随笔集中，最打动我们的其实是作者不被世俗文化和文明思想束缚的本心，嬉笑怒骂、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有了就有了，来了就来了，说了就说了，从来不做姿态，也没有故作高深。所以他说社会现象，四两拨千斤，一针见血；他画世俗图景，浅浅三两笔，让人马上会意共鸣。

　　在滚滚红尘中持本心生活的人已属难得，而王跃文能在文字中再现本心，我想是不是得于他的“二意”：对生命的在意和对生命际遇的随意。虽然现实无休止地嘲弄理想，但他不想颓废，也不愿麻木，他在《耳听韩寒的嘘声》中大喊：“热爱生活吧，找到热爱生活的理由吧！”这是他对生命的在意。而无论生命遭遇起落，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骂就骂，生命仍要继续，就像《溆水入梦》中，爸爸看到儿子玩自己儿时的河滩上垒鸟窝，只是脱了鞋陪儿子一道玩，“我并不打算告诉孩子这仅仅只是游戏，爸爸玩过，爷爷玩过，爷爷的爷爷也玩过，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鸟蛋。”———在意中有随意，随意中有在意。

　　其实，无论是“三心”还是“二意”，都离不开智慧和勇气。而在王跃文的智慧和勇气中，我们强烈的感受到的是质朴的力量。希望王跃文像这本随笔集的自序中所说的，永远不要刻意追求思想，因为任何思想都不比质朴更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