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向全国发出清案令，穗法官延时工作理清426件超期羁押案

　　法官追求公义无怨无悔

　　本报记者　贺信　通讯员　邬耀广　杨晓梅　李中原

　　声音

　　迟到的公正，等于不公正；迟到的正义，等于不正义！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

　　看到同志们加班加点，我很心痛。但是广东决不会以降低法官门槛的办法解决人手不够的难题。我们将通过严格的审判监督程序避免办案过程中出现差错。

　　——广东省高院院长吕伯涛

　　我不主张法官太累，不主张以加班方式完成清案工作。干警有休息的权利，包括我也不想加班。今年工作目标之一，是力争建立案件审理良性循环机制，不要边清边超。

　　——广州市中院院长吴树坚

　　3月22日早晨7点半，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外已经聚集了30余位当事人和旁听人员——此时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到8点，法院当事人报到处开始工作，记者计算了一下，1分钟内，工作人员开具的出入证和旁听证达12张。据广州审判网显示，当天广州中院开庭审理的案件共有23件，而立案总数达到132件。

　　赶来上班的法官依然行色匆匆，今年法院新收案件还在猛增，办公室里还有大批的卷宗等待着他们。

　　由于人手极度缺乏，法官每天下班后加班两小时

　　去年8月下旬，肖扬代表最高人民法院作出了当年11月底前将超期羁押案件清理完毕的郑重承诺。11月30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社会公开宣布：该院的434件超期羁押案，除8件因有法定事由延期外，其它426件均已审结，圆满完成了清案任务。

　　426件是什么概念？去年7月，广州市中院开始实行审判人员“周六加班”制度；10月，又开始执行“倒计时”制度——规定周一到周五下班后，继续加班两小时。清案期间，仅刑庭就累计加班9113人次。由于人手极度缺乏，中院从行政综合部门抽调有审判职称的人到业务庭审判案件。法院干警没有休息日，从院领导到审判人员、行政后勤人员，没有一个人领到加班费，但他们没有抱怨。

　　2004年新年之际，广州中院院长吴树坚面对自己无怨无悔的爱将说了一句话：“广州中院新年愿望——从此不加班！”

　　承认存在为了甩掉帽子，占全省1／8的法官办了全省1／4的案

　　数据显示，广州市法院干警人数占全省法院的13.46％，其中法官占全省法院的12％，受理、审结案件分别占全省法院的23.34％和23.17％；全市法院法官人均结案129.59件，比全省法院法官人均结案多62.45件。

　　广州流动人口多，经济总量大，案件数量逐年激增。多年来由于人少案多，所以，广州市法院存在收案多、积案多、存案也多的“三多”现象。“存案多这个冠军不光彩！”广州中院副院长孙海龙说：“要甩掉这顶帽子，首先应该承认这个事实。”

　　据统计，1998年至2002年，全市法院共受理案件608890件，比前5年增长241.81％；广州中院受理案件92708件，比前5年增长208.95％。而全市法院法官人数比前5年略有下降，法官人均承担的审判任务增至前5年的2.89倍。广州法院法官人数虽是全省法官的1／8，但与占全省1／4的案件数比起来，审判力量仍显严重不足。

　　一位刑庭法官说，判决关系人的生命和自由，一点马虎都不行

　　“过去的观念认为超期羁押并不是大问题，早判一两天和迟判一两天没什么大的区别。”广州中院刑一庭庭长何国雄说，“现在观念变了，被告人苦苦等候你的宣判，这种等候也是一种痛苦——早一天宣判，就能早一天服刑！”这位在现代社会司法文明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法官显然更加注重人权观念。“刑事判决关系人的生命和自由，一点马虎都不行。”何国雄与同事们的目标是把经手的案件办成“铁案”。

　　一边是对被告人正当权益的保护和尊重，一边是政治文明、司法文明对超期羁押问题的强大压力。二者的对立和统一转变为以何国雄为代表的法官们对自身工作提出的苛刻要求。

　　“审理每个案子的时间和以前差不多，并没有简单办案。”何国雄说。事实上，即使是清案，每个案件也要经过层层审查，逐级把关。有的案件要经过合议庭多次复核，庭长审批，审委会讨论，最后由审委会集体决定。

　　在案多人少的情况下，要实现公正与效率的统一，“惟一的办法就是延长法官的工作时间。”经历了连续几个月的忙碌，何国雄仍然有些疲惫，他告诉记者，“要想通过加班加点解决超审限不是常态。”他认为，立法上对不同的案件应规定不同的审限。“普通民事案件的审理期限都有6个月，而关系到人的生命和自由的刑事案件的审理期限却只有一个月，审限太短了！”

　　作为大姐和领导，吴树坚院长道出自己的心里话：“我不主张法官太累，不主张以加班方式完成清案工作。干警有休息的权利，包括我也不想加班。今年工作其中之一，是力争建立良性循环机制，不要边清边超。”

　　工作强度比律师大，收入却远不及律师。一个法官愿意追求公义，他就会留下来

　　今年全省“两会”的时候，有代表向省高院院长吕伯涛提出疑问，法官清案任务繁重，时间紧迫，“双休日都改成了单休日”，“这会不会影响到办案的质量？”

　　“完全有可能！”吕伯涛说。当时他显得心情沉重。“案件要由法官去审判，法律要由法官去使用“，”吕伯涛加强了语气，“法官每天都要办案，而老百姓可能一辈子只打一场官司，如果遇到低水平的法官，是很吃亏的一件事情！”“办案的质量永远是最为重要的”，因此，“广东决不会以降低法官门槛的办法解决人手不够的难题。我们将通过严格的审判监督程序避免办案过程中出现差错。”

　　既然短期内，法官数量上不能满足需要，质量上就要求精求高。这两年，广州中院非常重视法官队伍建设，据吴树坚院长介绍，2003年，广州中院引进研究生30名；2002年引进博士生两名、研究生27名；除了引进应届生，还向外界公开招聘高素质人才。

　　法官的工作强度比律师大，法官的收入却远不及律师，他们留得住吗？“说法院待遇留人不现实”，吴树坚说，“如果一个人不纯粹追求物质，更追求社会正义，他自然就会留下来。广州中院也许不能招来最优秀的人，但是广州中院能够给有志于做法官的人以最大的发展空间”。

　　现在广州中院的法官至少是法律专业本科生，研究生比例在全国法院系统也是数一数二的。

　　有罪则判，无罪放人。因为冤枉好人的负面影响更大，对于整个社会法制的破坏性更大

　　超期羁押，简单地说，就是超过法定期限的羁押，而羁押是司法机关对犯罪嫌疑人判决前的依法暂时关押。这其中既有公安机关侦查环节的超时羁押，也有检察机关办案阶段的超期羁押，同时也有法院超审限造成的羁押。解决超期羁押和超审限问题，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提出八个字——“有罪则判，无罪放人”。

　　肖扬认为，这一方针实际是对“无罪推定”原则的一种通俗阐释。一个人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构成何种犯罪，都应当依照刑法的规定去认定。对于刑法没有明文规定为犯罪的行为，不能定罪处罚。对于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以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判决宣判被告人无罪。

　　司法实践中，对疑罪的处理无外乎有两种结果选择：一种认定其构成犯罪，可能冤枉了无辜的人；另一种认定其无罪，可能放纵了罪犯。究竟选择哪一种结果，是一个价值取向问题。世界各国从保障人权出发，都选择后者。刑事诉讼法专家、广州中院法律咨询委员会成员陈光中的观点是“世界各国从保障人权出发，都选择后者。因为冤枉好人的负面影响会更大，对于整个社会法制的破坏性更大。”

　　广州市人大代表、中山大学教授、刑法学家王仲兴呼吁，各级审判部门一方面要树立人权观念，要把杜绝超期羁押问题，提高到保障公民合法权益的高度。另一方面，要坚持司法独立的理念，法院应当在涉及到人情案、批条案等非正常压力下自觉地排除外界干扰，及时、公正地依法独立裁判。

　　事实上，最高人民法院已于今年1月1日发出通知，要求全国法院建立超期羁押预警机制。具体的做法是，对审理时间达到法定审限2／3的案件，以“催办通知”的方式，向承办审判庭和承办法官催办；对审理时间接近审限的案件，以“审限警示”的方式，向承办审判庭和承办法官发送“审限警示”。同时推出的，还有超期羁押案件月报、超期羁押责任追究等十项制度。

　　广州中院也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了预防案件超审限的监督管理措施。具体来说，是要严把“四关”：一是严把审判流程管理关。以审判期限为核心，以临界期限警示与通报为内容，建立和落实案件审限警示、催办、督办、通报制度。二是严把日常监督管理关。审判长、庭领导、院领导要通过日常管理检查、听取案件汇报等方式，经常了解审判人员的办案情况，发现案件存在问题的，要与经办法官研究，有针对性地提出解决办法。三是严把审判监督检查关。落实《案件检查评查规定》，由审监庭定期对已审结的案件进行重点检查和随机抽查，定期分析通报，责令整改。四是严把责任追究关。对于无视三令五申，懈怠拖延，造成超期羁押的，要严肃查处。在严把“四关”的同时，通过听取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司法监督员和人民群众的意见和建议，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司法监督员旁听庭审、听取汇报，邀请人民陪审员参加合议庭审理案件等方式，疏通外部监督渠道，建立全方位的监督制约机制。

　　“阳光羁押”的风暴悄悄刮来。广州中院走出了第一步，走得很扎实。

　　图：

　　尽管办案繁忙，感化、挽救失足青少年义不容辞。图为广州市中级法院院长吴树坚(右一)向失足青少年赠送书籍。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