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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是党和国家在干部人事制度上革除陈规、锐意改革的一项重大举措。

　　1994年6月7日,人事部颁布的《国家公务员录用暂行规定》,标志着国家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正式建立。11年来,从中央到各地各部门都坚持了公开考录政策、公开录用计划、公开资格条件、公开考试成绩、公开录用结果,形成了涵盖笔试、面试、体检、考核、监督诸环节的考录法规体系。越来越趋向规范化、制度化、科学化的这一制度,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赞誉,人们形象地称之为“玻璃房子里的竞争”、“考试中的精品”。

　　至1994年,我国已先后组织了11次公务员录用考试。据不完全统计,截至1993年,全国共有240余万人报考公务员,录用70余万人。其中,农民考进去的就有5000余人,国有企事业单位10万余人,非国有单位4万余人,待业人员近万人。

　　一县里的读者朋友欲考公务员,来电话打听这方面的情况,用各种搜索引擎在网上浏览,发现媒体除一些零星的数据性报道外,尚无一篇全面深入地反映公务员考试这一历史大事的东西。作为新闻媒体,我们感觉到有必要对此作一次深入调查,让更多的读者朋友了解到这一历史性的人事变革。

　　这是2003年贵州招考省、市、县、乡四级公务员的一组数据:37295人角逐2000余职位,比例17:1,贵阳市科协一职位竞争比例高达210:1。

　　公务员招考竞争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公务员录用考试与传统考试有没有质的不同,它对整个社会体系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谁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制度的进化:从人事调动到凡进必考

　　在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全面建立之后,人们不再把眼睛盯在掌握人事生杀大权的部门和领导身上,而是把精力用在如何提高自身素质上。这正是人事制度走向正常化、科学化的一种表现。

　　“今天坐在这儿上班,说实话,在之前,我想都不敢想。”1996年北京电子科技大学毕业,去年才从仁怀市委办考进省残联上班的赵辽,一边往我的茶杯里加水,一边笑着说。

　　“就没想过调?”我不信他的话。

　　“我一个农村出来的,没工作几年,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能往哪里调?”电话响了。赵辽过去接。

　　“哦,你说资料啊。我跟你说嘛,除了考试大纲,根本就没其它复习资料,街上卖得有?那是骗钱的……”

　　放下电话,赵辽笑着摇摇头:“隔三差五就有熟人打电话来问这事。”

　　考进省知识产权局的刘凯以为我也问这事,竟玩笑说:“我可以开个公务员考试培训班了,那一定很赚钱。”

　　省社科院社会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史昭乐这样看此类现象:“这至少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在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全面建立之后,人们不再把眼睛盯在掌握人事生杀大权的部门和领导身上,而是把精力用在如何提高自身素质,至少是应试能力上。这正是人事制度走向正常化、科学化的一种表现。”

　　去年与刘凯一起进省知识产权局的王曰红,当年从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分到绥阳某军工企业,因企业不景气,工资低,便毅然丢掉“铁饭碗”去闯深圳。

　　“先是住同学处,天亮就往人才市场跑,来回转了20多天,面试了六七家,才进了台资企业比亚电池有限公司当拉长,月薪2200元。干了近两年,我就回老家綦江了。”

　　“干得好好的,干吗回来?”

　　“想家,想老婆。孩子大了,得找个离家近、能照顾孩子的工作。孩子的教育要紧!”王曰红进了离老家不远的宗申摩托配件厂,月薪3000元。“听说贵州招考公务员,我就回来了。没想到我还能进政府机关工作。”

　　“现在工资不到3000元吧?”“的确没企业高,1000多块,但我认为这里的发展空间更大,对儿子的教育也好。”在王曰红家,我见到了他老婆和儿子。老婆封德芳还在重庆市106中教书没调来,儿子已随他来贵阳,进了宅吉小学。

　　赵辽的“不敢想”,王曰红的“想不到”,正说明我国的用人制度已经开始打破城乡、区域、部门、行业、身份、所有制等限制,让过去的许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是时代的进步!

　　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是中国用人机制的一大变革,至今已走过了整整11个年头。省人事厅法规处处长杨胜海这样评价说,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符合“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符合时代要求,符合国际惯例,是社会的进步、法制的进步,它的影响已不仅限于政府机关,许多单位、部门,甚至群团组织,也参照此实行了“凡进必考”的用人机制。

　　有专家言,公务员考录制及其衍生的“凡进必考”用人机制,可以最大限度地杜绝人事腐败,开阔选才视野,给社会上有知识、有能力者提供了在平等基础上凭真才实学竞争的机会,有利于优秀人才的脱颖而出。

　　考试的变革：从知识测试走向能力测试

　　除掉上班时间,他们几乎都把自己关在廉价租赁的陋室里,全身心扑在公务员的备考上。有两人已是第3个年头了,可惜还没考上。

　　天下着毛毛雨。

　　虽然,2004年的钟声已敲响了半个月,但按中国的传统,离大年三十却还有6天。那些毕业后在省城租着廉价房子,成天在人才市场和用人企业转悠,想觅份好工作的农村大学生们,还没有急着要回家过年的意思。

　　快12点了,招贴上说当天开现场招聘会的几家公司还没来人。招聘大厅里只有五六个冷得瑟瑟发抖的应聘青年。几个工作人员闲着没事,也搓着手坐在大厅一角闲聊。

　　没用人单位,记者的到来却成了他们关注的中心。听说我在做一个有关人才方面的调查,他们都围了上来,有几个还主动把材料拿给我看。

　　“有考过公务员的么?”

　　“我考过!”一个白净细瘦的青年挤了进来,并递给我一份精致的个人简历。

　　“哦?”我有些惊讶,“不回家过年?”

　　“不!”他斩截地说,“到20号,不管找没找到单位,我都要回去。”

　　“明年来吗?”“来,怎么不来,我必须在贵阳重新找份工作。”

　　郎戬去年贵大毕业,学的是应用化学。离校后没回毕节工作,而是和同班好友龙景芳一起在贵大附近合租了一间屋子在贵阳找工作。

　　他先应聘到贵阳市白云区某化工厂,干了4个月,不到试用期,就自个儿卷铺盖走了人。“工作节奏特慢,上上下下,一个个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惹麻烦的心态干事。就这样一个单位,能有多大发展前途?”他又到一旅游公司干了几天。“我自觉不适合干那事儿,又出来了。”郎戬苦笑着说。

　　今年公务员招考,郎戬填报了白云区人事局的岗位。

　　“第一次参考,没经验,得了51分。”郎戬摆弄着手上的资料,避开我的眼睛,“题太多,好多题来不及做。”

　　“以后还考吗?”

　　“当然。现在得先找个工作安顿下来,边工作边复习呗。”想了想,又说,“实在不行,就好好干几年,淘点经,到广州深圳发展去。”

　　单位开会得先走,我一再要求,他才答应明天让我跟他去厂方应聘,并把龙景芳的手机号码也给了我。后来我给他们拨了好多次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应答。我想,他们是在回避我的采访。

　　“他们这才是刚刚开始。”省残联的赵辽说,“和我同考场的几个考生,从一出校门便在贵阳随便找了个工作,诸如超市、化工厂等,工资只够勉强维持简单的生活用度。除掉上班时间,他们几乎都把自己关在廉价租赁的陋室里,全身心扑在公务员的备考上。有两人已是第3个年头了,可惜还是没考上。”

　　“公务员考试就这么难?”我问。

　　“不是我考上了说大话,其实公务员考试根本不用像考研那样记忆大量资料,说白了,公务员考试所要考查的,无非是一些适应国家机关职能的能力要素。就是公共基础知识测试,也是些最基本的题。范围广,你要复习,也无从下手,全靠平时积累。再如占总分比例较大的行政职业能力测试,主要是考查你的政策理解力、分析鉴别力、快速反应力和问题处理能力等等,几乎没有记忆成分。这些,死钻书本是没用的,必须到实践中去锻炼。”赵辽感慨说,“现在的公务员考试,真正是能力的较量!”

　　“北京等一些地方,早就不考需要大量死记硬背的《公共基础知识》了,而加考的《申论》,更是一个与现实生活紧密相关的题。”省知识产权局的王曰红说。据悉,我省法院、检察院即将进行的公务员招考就将率先取消《公共基础知识》而考《申论》。

　　“从这个角度说,与有过几年工作经验,特别是在行政部门干过的人比拼,应届生明显处于劣势。”赵辽说。

　　公务员考试注重能力测试的倾向势必波及现行教育改革。这些年,我们不难在报刊电视上看到高校为适应社会需求而增改专业,鼓励学生积极参与社会实践,主动对接市场的消息。

　　现在的大学生,不管毕业与否,就业与否,几乎都深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肖宏一见面就递给我一张制作精美的蓝色名片:当头是贵阳市汇智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名字旁边的头衔是“经理助理”。若非事先知晓,仅凭言行举止,我是不会想到他还是贵阳医学院三年级学生的。“如果现在不主动融入社会,等毕业后再去实践,就太晚了。”肖宏说,“我看过好多次招聘会,除了文凭这道槛,用人单位几乎都无一例外地要求求职者有实践经验,听说公务员考试更是倾向于个人能力测试。”

　　从事过高校教育,现从事基础教育领导工作的贵阳市四、七中校长郭子仪说:“就是中小学现行教材的设置和教学,也受到了这种倾向的影响。比如教材越来越贴近生活、贴近实际,比如上海‘做中学’的体验式教育。就是比较抽象的德育教学,现在也越来越贴近实际,贴近生活了。”

　　文凭的分量:仅有证书是不够的

　　早些年,中专文凭都很吃香,几乎可以说是有了文凭就等于有了工作。现在看来不行了,能不能得用,还得看你肚皮头有没有真货色。

　　之前从没想过会采访她。

　　她是妻仁怀的朋友,是个非常开朗有趣的人。那天我们恰巧从她店面前过。

　　10多个平方米的店面挂满了各色服装,不时有人进来看衣服,她也在一起一坐之间和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你们现在去哪?”

　　“他去采访个人,人不在,电话也联系不上。”妻说。

　　“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省报要采访他?”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只不过他考过公务员,我在搞这方面的选题,想向他了解一些情况。”我说。

　　“公务员?我也有过去考的念头,但听说很严,就没去。”

　　“咋不去?说不定就考上了呢。”我鼓励说。

　　“考上?你问她,我有几把水,能不能考上。”她边用鸡毛扫弹打柜台上的灰尘,边笑着把嘴噜向妻子。

　　“咋不叫你哥帮你跑跑?”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叫谁都没用。我哥说,几道关,关关透明度都很高,谁要做手脚都难。我也打听过考试的程序,除了硬本事,真的没得办法。比如面试吧,除用人单位派一个副职以上的领导作主考官,其余考官都是临时抽签决定。如果要从中做手脚,你找谁去?就算主考官要帮谁压谁,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就把水分给挤掉了,那是电视大赛上常用的方法。”

　　她的确有一张中专文凭,是农广校的农学专业,按规定可以参加乡镇一级的公务员考试;不过,用她自己的话说,“只不过是一张花了几千块钱混来,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用的废纸。”

　　小时候,她家穷,16岁初中毕业就去了广东,一去就是6年,回来就把打工挣的钱拿去读了那纸文凭。“看到前两年农广校毕业的学生都分配了,也想拿个文凭混份稳定工作。”

　　“丢了几年书,又重拾课本,你可以想象会是什么样子。”她苦笑着说,“根本就看不进书。因为是函授,听老师讲课的时间也少。书领到家里,除了开始几天新鲜翻翻,平时几乎就没看过。每到临考,才去翻书勾画要点。这不说谁都知道:准备考场作弊。”

　　“到我毕业,别说农广校出来的学生,就是正牌学校毕业的学生,也得重新考试,择优分配。”

　　“早些年,中专文凭都很吃香,几乎可以说是有了文凭就等于有了工作。现在看来不行了,文凭只不过是块敲门砖,最后能不能得用,还得看你肚皮头有没有真货色。”她感慨说。

　　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及“凡进必考”的诞生,就是可以靠一纸文凭混饭吃时代的终结。“在这个竞争的年代,就是在职人员,不加强学习,也保不定哪天会下岗。”郭子仪校长说,“现在国家提出建立学习型的社会,今年贵阳提出建立学习型的城市,都印证了这一时代特点。”

　　政府的门槛:农民也能考公务员

　　至今仍是农民身份,户口还在仁怀市中枢镇中元村,一路过关斩将,只等政审后就将打点行装前往二合镇镇政府上班的周山荣,还感觉像做梦,不敢相信真有那么一天。

　　“考试能够顺利过关,得益于我读书时的特殊经历。是经历磨砺了我。”谈到公务员考试,周山荣自豪地说。

　　初中毕业,省内一所技校录取了他。“那时的技校几乎全是自费,不包分配,我也不喜欢那专业。”作为深山里农民家的小儿子,周山荣回到了中元村自家的土屋,准备同父母在乡下过下半辈子。但当了10多年村支书的父亲周学海知道没有文化的苦处,劝儿子不要放弃任何一个读书的机会。

　　反正都不包分配,周山荣最后选择到贵阳市职工中专自费。

　　“毕业后立即就感觉到中专生找工作难。”2000年,周山荣通过成人高考考进贵州省警官职业学院。交了学费,家里就没余钱供他生活了。“中途母亲又得病过世,这在经济上和心理上都是雪上加霜,后来就靠课余打零工维持生计。”

　　“大概是第二年上学期期末,因欠1500元学费,学校通知说,如果不交足学费,就不准参加期末考试。那么短的时间,我就是不吃不喝,也凑不齐那1500元,当时我那个急啊……”

　　为了激励自己,他写了一篇题为《除了坚强我别无选择》的文章在报上发表。这恰巧给仁怀市怀庄酒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果看到了。感动于一个年轻人能有这种志气,陈董事长主动与他联系,并替他交了所欠学费。

　　学院了解情况后,也主动给他安排了些勤工俭学的工作。比如帮后勤处送牛奶,负责校报发行。他也主动与学校图书馆和系里联系,帮助整理书报,承包系教室卫生的打扫。“有时还给报刊写稿赚些稿费。”

　　“早上6点半,别的同学还在床上,我就得起来给他们和老师送牛奶。一直到晚上12点才能休息。一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干活,虽然累,但充实,有希望,一个月能挣四五百元。”

　　“因为接触面广,学校里的人都认识我,还有人说我是学校里的名人。我这个最穷的人后来成了同学中的‘有钱人’,好多有钱人家的同学也向我借钱。同学间一起在外边吃饭,也多是我付钱。”周山荣满脸得意。

　　“这段经历锻炼了我独立生活的能力,也锻炼了我在工作和生活中的协调能力;它使我摆脱了悲观的阴影,并以昂扬的姿态面对社会,面对生活。”

　　周山荣毕业后到了怀庄酒业有限公司,成了陈董事长特别器重的职员之一。“当时怕考不上闹笑话,我没敢告诉陈总,现在成了,要走了,心里总觉对不起他。是他在最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是他给了我第一次在社会上就业的机会。”

　　“这小伙有能力,有志向,是我作为重点培养的公司骨干,是我们公司遵义市的团员代表。我真的很看重、很舍不得放他走,但人各有志,他有他的人生目标,我支持他,并祝他一路走好。”这是陈果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的一番掏心话。

　　据不完全统计,从1994年至1993年,全国录用70余万公务员,农民考进去的就有5000余人,国有企事业单位10万余人,非国有单位4万余人,待业人员近万人。

　　省社科院史昭乐所长从社会学的角度表达了他对公务员考录制度的看法:“有利于疏通三支队伍之间、公有制与非公有制组织之间、不同地区之间的人才流通渠道,有利于消解因社会结构不合理而积淀的社会矛盾,对调整人才结构,优化人才资源配置,促进人才合理分布,发挥人才队伍整体功能,都有着积极而深远的意义。”

　　作者：高发强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