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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旺达大屠杀10周年祭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04日10:28 广州日报大洋网

  编者按:10年前,当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终于退出历史舞台时,世界舆论同声欢呼种族和解最终在非洲到来。然而,庆典的酒杯还未来得及放下,卢旺达便爆发了惨绝人寰的种族大屠杀,在短短一百天内,80万人因相互残杀而丧生。在政治打手和媒体帮凶的煽动下,成千上万的普通胡图族人成为罪恶的屠杀者,他们挥舞着砍刀、木棍,甚至是锄头,兴高采烈地残杀他们的图西族邻居,邻里之间,同事之间皆展开杀戮;军人杀死平民,医生杀死病人,老师杀死学生……这个绿色的小国很快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国际社会则如同冷漠的看客,远远地置身事外。

  如此令人发指的大屠杀令人类似乎回到原始的嗜血时代。卢旺达大屠杀的关键在于,它是一个规模巨大的虐杀行动,有着清晰的行动计划和坚定的意识形态来引导,仅用“暴民的狂热、仇恨式疯狂犯罪”等词汇并不能解释它。毕竟,这场大屠杀是一次集体犯罪。它染红了人类历史的长河,同时也是野蛮和文明纠缠不清的梦魇。

  死者已逝,但卢旺达人仇恨的伤痕没有痊愈,死亡的阴霾也没有消逝。作为生者,只能借助更长的时间,在艰难中寻求正义与良知,营造种族间的信任与和解。而这,也许是人类告慰那些埋在土地下、荒草间冤魂安息的最好方式。

  惨剧回放

  “卢旺达幽灵”困扰幸存者

  本报综合报道10年前的4月6日深夜,中非国家卢旺达的胡图族总统哈比亚利马纳和布隆迪总统一起乘坐的飞机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机场上空被导弹击中,两位总统双双遇难,从而引发了卢旺达国内一场骇人听闻的部族大屠杀。

  大屠杀是由当时占据政府核心、自称为“胡图人力量”的激进胡图人精英集团发起并指挥的,这个集团与军队、警察和大众传媒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企图通过鼓励仇恨和恐惧来保存自己的权力。他们指责是图西族武装组织谋杀了哈比亚利马纳总统,并极力将图西族人“妖魔化”,煽动成千上万的普通胡图族人加入到大屠杀运动中来,促使其成为处死他们图西族邻居、朋友、亲戚的刽子手。

  每分钟就有5人遇害

  据估算,在短短100多天时间里,卢旺达700多万人口中有将近80万人被杀,平均每一分钟就有5人遇害,其中绝大部分为图西族人。400万人无家可归,其中200万人逃往国外,酿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罕见的灾难。虽然这次大屠杀的受害者大多数是图西族人,但那些主张民族和解的胡图族无辜者同样成为胡图族极端分子的滥杀目标。

  卢旺达惨剧可能是历史上效率最高且最为野蛮的种族屠杀,大多数刽子手使用的杀人凶器不是枪炮也不是毒气,而是他们在田间劳作时所用的砍刀、木棍、锄头或其它农用工具。在胡图族极端分子的宣传中,卢旺达国家被比喻为一个大花园,胡图人极端分子在其中享受着其追随者们“割掉莠草”、“砍倒高树(成年人)”和“树芽(孩子们)”惨绝人寰的“乐趣”。

  即使惨剧已过去10年,大屠杀的幸存者伯纳温切·尼伊比兹回想起当时的恐怖场景也不免神色大变。在美国公共电视台4月2日播放的纪录片《卢旺达幽灵》中,尼伊比兹告诉记者,那段时间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他说:“当别人有权选择杀掉你的日子时,那是件多么悲哀的事。”

  作为当时联合国派驻卢旺达的特别代表,加拿大将军罗密欧·达莱尔亲历了那场人间惨剧。虽然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他手下10名比利时维和士兵却被杀害了。这10年间,达莱尔的精神备受折磨,甚至因为忘不了那些可怕的记忆几度自杀。他说:“在大屠杀中,我们看到许多死者的脸,从一脸稚气的孩子到满面疑惑的成年人,从神露蔑视的士兵到双目无奈的修女。我回到家许多年后,都没法忘记那些脸,他们总是清晰地走进我的视线。”为了忘掉那些恐怖场面,达莱尔将军曾长期依靠酒精和药物来麻痹神经。

  大屠杀的“副产品”

  “战争的孩子”长大成人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种族大屠杀中,大约有25万名图西族妇女遭到了胡图族军人强暴,有的甚至还被迫过着非人的性奴生活。不少被强暴妇女还生下了儿女,这在卢旺达被称为“战争之孕”。但孩子的降生并不意味着爱,有的只是苦涩和屈辱。如今,她们的孩子也开始懂事,如何面对这些“战争的孩子”成为困扰母亲们的棘手问题。

  穆哈伊玛纳就是这样一位母亲。10年前,她还是位漂亮的学生,她离开基布耶那森林覆盖着的小村庄,前往卢旺达首都基加利探访亲戚。就在她4月7日到达后,大屠杀的火种点燃了。穆哈伊玛纳的父母亲、4个兄弟和3个妹妹都相继被杀害,而她自己也在落入胡图族军人的魔掌后遭到了强暴。

  如何教育他们成难题

  穆哈伊玛纳清楚地记得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她一直在哭喊着,恨不得让心脏停止跳动,让灵魂消失,让她和她的孩子去另一个和平的世界。她说:“我们早就死了。我真希望我们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在三年悲惨的军中性奴生活中,穆哈伊玛纳生下了一个男孩。据统计,大约有1万名孩子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开始时,和穆哈伊玛纳有着同样经历的受害妇女都把这些孩子叫做“小杀手”,就像她们骂强奸她们的民兵是杀手一样。她们中的一些人要么把孩子扔到政府部门的大门口,要么把他们杀死。但穆哈伊玛纳发现,孩子生下来后长得很像自己,而那个强奸她的人却恨这个孩子。这使穆哈伊玛纳更爱这个孩子,还给孩子取名为克劳德·霍普。由于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克劳德·霍普成为她惟一的亲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克劳德·霍普,而公开谈论这些被强奸而生下的孩子在卢旺达中都还是个禁忌。但穆哈伊玛纳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尽管我们受了不少白眼,吃了很多苦,但这段时间是我的新生。”

  在克劳德的小学,老师们至今也没有向孩子们讲述那场大屠杀。卢旺达教育部长正计划在全国的学校里设置一门课程,告诉孩子们关于因为战争而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克劳德一直为他自己没有父亲,也没有姑姑、叔叔和堂兄弟姊妹感到奇怪,穆哈伊玛纳也希望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告诉他,他是怎么来的,她是怎么样去学会爱他的。

  不幸的是,遭受性侵犯的穆哈伊玛纳还因此染上了艾滋病。去年,她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对大多数卢旺达人来说,那些在西方可以获得的救命的艾滋病药太昂贵了,她根本没办法拿到手。克劳德过去每提出的一个问题都会使她意识到得尽早告诉孩子所发生的事情。她希望至少还能活两年的时间,这样就可以告诉克劳德一个他能接受的答案,因为那时他将近11岁,已经足够懂事了。

  受害者家属的梦魇

  刽子手忏悔后就可出狱

  卢旺达大屠杀结束后,联合国在坦桑尼亚北部城市阿鲁沙设立了卢旺达特别刑事法庭,在国际范围内对所有参与和策划种族屠杀的嫌疑犯进行追捕和审判。种族大屠杀策划者中的头面人物、“大魔头”塞内斯提·巴高索雷以及卢旺达军队前参谋长奥古斯汀·比齐蒙古等主谋拒绝认罪,审判这些主要嫌疑犯的工作进展缓慢。

  在过去10年间,经过调查,卢旺达全国有10多万人涉嫌加入了那场大屠杀。如果照现在的审案速度计算,要完成对所有嫌疑人的审理工作大约需要200年时间。卢旺达政府正试图通过乡村审判程序来处理嫌疑犯。依照乡村审判程序,在一个社区中,如果某一名成员或某几名成员被怀疑有不法行为,这个社区中的群众就会选举出数位法官,然后由这些法官共同对嫌疑人进行审讯。如果罪行不是特别严重,嫌疑犯只要承认自己的罪行并向受害者家属道歉,他们就可获准出狱,接受社区无偿劳役的惩罚。

  在过去两年间,卢旺达政府开始释放了一批参加过种族大屠杀的嫌疑犯,因为这个国家的监狱已经人满为患,根本容不下那么多囚犯了。

  如今,超过2.5万个杀人犯已经出狱,另有成千上万个凶手也希望通过忏悔的方式获得自由。但对那些受害者家属来说,杀害亲人的刽子手得以逍遥法外无疑是最大的梦魇。

  在大屠杀中失去双亲的玛达里勒告诉记者:“有人给我写信,说我能帮助他们出狱。他们不想再次谈起那些死在他们刀下的冤魂。他们还说,由于过去发生过不幸,因此他们再也不会杀害我的家人了。他们似乎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忏悔。”

  玛达里勒还说,某一天有个人来找她的丈夫,表示愿意送一头牛,希望用这种类似贿赂的方式结束两家的恩怨。

  凶犯出狱后肆无忌惮

  据称,一些杀害玛达里勒家人的凶犯已经出狱。这些人出狱后,就开始变得无所顾忌了。有一次,玛达里勒在街上遇到一伙大屠杀中的刽子手,其中有一人还嚣张地对玛达里勒说:“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留下你这个活口呢?”

  艾曼尼·穆拉吉瑞也是卢旺达种族屠杀的幸存者。在屠杀中他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自己也被子弹射中头部。但同样令他感到无可奈何的是,杀害他妻子和孩子的刽子手有的还在监狱等待宣判,而有的却已经出狱。在街上撞见这些杀害亲人的凶手时,穆拉吉瑞心中倍感愤怒和苦涩。

  评论

  不该忘却的纪念

  虽然国际社会没有忘记10年前的那场惨剧,但表面的纪念活动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而从中吸取教训并梳理出悲剧发生的根源才至为重要。

  卢旺达悲剧主要源于胡图人和图西人的宿怨及其对统治权的争夺,尤其是胡图人认为图西人较晚迁来并且人数较少,因此应被胡图族统治。但是,卢旺达在独立前却长期由图西族贵族统治,从而形成两族间社会地位及心理上的尖锐对立。1962年卢旺达独立,胡图人掌握政权后,该国境内依然是战火频仍,硝烟弥漫,老百姓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除了种族不和的冲突外,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利益互动也是相互影响的。有时卢旺达的胡图族执政者会支持布隆迪的胡图人颠覆布隆迪政府,有时布隆迪的图西族政权也会支持卢旺达的图西人推翻卢旺达政府。如此一来,种族间互相残杀的行为更添加了政治复杂性和更多变数。

  但不可否认的可悲事实是,帝国主义统治非洲时期人为制造的对立种族身份竟是图西和胡图两个兄弟民族阋墙的直接历史根源。卢旺达的大屠杀不是因为两族之间存在着原始的、无以化解的敌意,而是由欧洲殖民者“分而治之”统治政策的结果。

  殖民时代以前,图西和胡图族说同样的语言,信奉同样的宗教,互相通婚,相互杂居。但殖民时期欧洲殖民者的强行划分,使胡图人和图西人之间产生了巨大的沟壑,而这种在卢旺达人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的人造种族观念最终演变成“杀人的种族主义”。即使是在卢旺达独立后,比利时和法国等前宗主国还会利用种族对立还控制执政者,这样不但无法维持其政治的稳定,反而加剧了内部矛盾。

  当然,人们对卢旺达种族大屠杀还应从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广阔的范畴来进行解读,因为国际社会的漠视和联合国驻卢旺达机构的缺位也是大屠杀得以发生并持续的重要原因。

  在屠杀发动前几个月,联合国曾收到一封有关屠杀计划的密电,但联合国却没给予应有关注。而大屠杀发生后,联合国、美国、法国等国家均漠然置之,情报部门发回的文件则被埋在政府文件堆中。

  警钟长鸣!展望未来,卢旺达的种族冲突可能会因政权转移而暂时趋向缓和,但在卢旺达、布隆迪、刚果(金)以及乌干达这一区域间,胡图族和图西族之间的矛盾对立在短期内仍然难以化解,再次发生种族屠杀的危险依然存在。(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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