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岳

　　回家的感觉

　　新兵下连之后，28团奔赴燕山深处执行国防施工任务，打山洞。

　　贺小虎咬着牙在二连硬扛着，还没有调走的机会，他心里很蔫。他给父亲写了好几封信，要求调走，父亲都没有回信，他想父亲可能生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贺小虎遇到了一次转机。一天，一个穿四个兜的首长来到二连的工地，一进山洞就找贺小虎。那个军官把贺小虎叫到洞口外面，找了个清净的地方问：“你是不是献州人？”贺小虎说：“是。首长。”军官又问：“师里的魏主任是不是你舅？”贺小虎犹豫了一下，说：“是。首长。”他知道了军官说的魏主任，就是自己的亲舅魏猛子。当兵前，他给舅一连写了两封信，没有得到回音，他就不想搭理舅了。

　　第二天，连队通知贺小虎打背包跟那个军官下山。

　　贺小虎就从老保管手里接过了一大串钥匙，当上了给养仓库保管员。

　　贺小虎来到魏猛子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在。舅妈李萱给他剥糖，魏猛子给他削苹果。不一会儿，他面前就摆了好几样好吃的东西，他简直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个好。出来当兵半年多，他第一次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李萱问贺小虎：“你当兵前，写了那么多信。你舅一封都没给你回，你不记恨吧。”

　　贺小虎说：“舅的情况我听别人说了。”

　　李萱说：“那时候，你舅正接受审查，所有的信件都让专案组扣下了。直到你舅被放出来，才见着你的信。”听了这些话，贺小虎心里不由得有些内疚，他当初曾埋怨过舅，甚至把舅打到了“外人”的行列。

　　贺小虎经常被叫到机关做些杂活儿，其中有几次在师长办公室路过，他想了想，没敢进去。这一天，他在办公室门口停了一会儿，喊了一声：“报告！”

　　贺金柱说：“进来！”

　　贺小虎进门，给贺金柱打了个敬礼。贺金柱还在打电话，压根儿就没看见他在敬礼。贺小虎举起的右手在帽檐上贴了有两三分钟，哆嗦了半天，才放下。

　　贺金柱放下电话，往门口很简单地看了一眼，对他说：“你坐下。”

　　贺金柱的办公室是个大套间，里边能休息，外边是一张大办公桌。墙上是两张大地图，地图两边还有帘子布，对面是沙发。贺小虎坐在了一个单人沙发上。

　　贺金柱没有任何铺垫地说：“你不应该离开二连。既然当兵，就要在正规连队当。只有在艰苦的环境里摔打，才能把自己炼成一块好钢。怕苦怕累怕死，就别出来当兵。”

　　贺金柱说：“你没看过《英雄儿女》吗？那个政委说得好‘革命战士只能像条龙，不能像条虫’！”

　　贺金柱说：“步兵紧，炮兵松，稀稀拉拉后勤兵。到后勤来婆婆妈妈的，有什么意思？”

　　贺金柱看了看贺小虎，接着说：“既然来了，也是工作需要。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等贺金柱说完了，贺小虎问道：“爹，你还有别的指示吗？”贺金柱纠正说：“以后别叫爹了，叫爸。”贺小虎说：“是。”

　　贺金柱说：“别在别人面前说你是师长的儿子，按170师普通一兵严格要求自己。”

　　贺小虎说：“是。”

　　贺金柱说：“有事儿直接找你们领导，不要动不动就往我办公室跑。”

　　贺小虎说：“是，爸。我可以走了吗？”

　　贺金柱说：“走吧。”接着又叫住了他，“这样吧，有空到家里去一趟。”

　　贺小虎没再说“是”，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