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的人，用她朴素坚韧的精神，默默滋润生活的每个细节。就像大山里无人欣赏的梨花，年年吐露芳华。 题记

　　一

　　三月，山里依然春寒料峭。映山红还不见踪影；远处的山峰上，几树雪白的梨花，在雨里寂寞的开放。山路一尺来宽，像缎带在群山峡谷盘旋起伏……记者和湘东区东桥镇的宣传干事小陈埋头赶路。右边，是嶙峋的怪石峭壁；左边，是深不可测的河谷，墨绿色的河水静如翡翠，默默奔流。

　　一个多小时后，山路陡然切入谷地。一栋黄泥墙的砖木小屋隔河隐约可见。小陈高兴地喊：“到了！”

　　前面，就是黄沙洞渡口。我们要寻访的对象，就是摆渡女汤国芬。

　　沿着河继续走，小陈一路唤着汤国芬的名字，用俚语与汤国芬往来应答。空谷回音从四处传来。再走几分钟，山路一拐，豁然看见一条渡船泊在高大的梨树下。一个年近半百的农村妇女正解着缆绳。见到记者，她用腼腆的笑打了个招呼。小陈介绍：这就是汤国芬了。一身蓝色的西装洗得泛白，脚上踩着高筒套鞋；额头已泛出细密的皱纹，温厚的模样中仍可以看出往日的端庄。她原是山外的女子，初中文化，18岁那年嫁入山里，已经快30年了。

　　河宽大约70米，成为东桥镇和广寒乡之间的“天堑”。小陈说，除了两岸的群众，广寒乡10多个孩子每天都要从这里过渡到东桥镇上学。

　　就是这个女人，在渡船边送走了疾病缠身的丈夫后，接过丈夫遗留的木桨；在近20年的时间里，她侍奉老人、拉扯三个孩子，还要白天黑夜地守着渡口方便来往的行人；孩子大了、走了，渡船也换了五六只，只有她弯着腰摆渡的身影在岁月的漂流中成为了定格。

　　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平凡的女子？

　　二

　　汤国芬的家在离渡口五六十米的高处。她公婆走亲戚去了，空荡荡的堂屋里挂着大半壁渔网。隔了几里地的“邻居”熊明发、熊接元等人知道来了记者，赶了过来。闲聊中，记者了解到：河这边，住着大约有40多户人家，两边乡亲走亲戚、赶墟镇，孩子们上学堂，都要过河。大家都说，国芬老实、勤快、心肠好。十多年来，无论什么时候过渡，她都不恼。

　　女儿出嫁了，儿子在区里的工业园打工，汤国芬家里家外更忙碌了。为了给汤国芬“减负”，村邻们给汤国芬出了个主意：用绳子分别将船的两头在岸边的树上拴紧，这样，附近乡邻就可以扯着绳子自己过河了。不过，她就在渡口附近砍柴烧炭、打鱼摸虾。有老人、孩子或外地人过渡，只要一声喊，汤国芬马上就会出现在渡口。

　　春天的山里很冷。在汤国芬的卧室，记者看见一个简陋的火盆放在屋子的中间。每天晚上，汤国芬就守在火盆旁，看着电视，一边聆听渡口的动静，一直到深夜。她每天清晨6时就要起床，因为邻乡的十多个读书娃7点钟以前就要过河，然后再赶六七里路到学堂早自习。

　　每天早晚，孩子们过渡时是她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熊明发说，“国芬一个人摆渡十多年，来回过渡的孩子最少上万，从没发生事故。”

　　三

　　“摆渡有收入吗？”“乡里给一些，最早一个月25元，慢慢涨到36元、45元，去年乡里给了个整数：1000元！”

　　汤国芬在屋后一米见方的泥坑里忙着抓鱼———这是她的鱼池，从河里捞上鱼来，吃不完的，就养在这里。

　　“不能不干吗？”汤国芬有些为难的样子，“这里只有我住河边，我不干哪行呢？再说，还有老人在。大家都照顾我，每年双抢，总是抢着帮我割……”

　　从汤国芬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记者忽然觉得：摆渡，在汤国芬朴素的思想中，似乎成了责任和理所应该的事业。

　　中午饭很丰盛，鱼干、腊肉、鲜鲫鱼……满满摆了一桌。汤国芬只是坐在一边，怎么都不肯和客人一起上桌。小陈谈到汤国芬1992年过世的丈夫，勾起了她酸甜苦辣的回忆，眼圈一下红了，落下泪来。

　　不过，在汤国芬艰难的生活中，也有不少亮色，让她觉得安慰。

　　1992年开始，汤国芬获得了很多荣誉。她把所有荣誉证书小心地放在衣柜一个黑色皮包里。厚厚一摞证书中，记者发现了一叠1995年萍乡市交通会议的会议材料。湘东区宣传部给她颁发的一本证书引起了记者的兴趣，因为证书上写着：寂寞、枯燥写青春的女渡工汤国芬———这是她在湘东区2001年十大新人新事评比中获得的荣誉。

　　回镇里的路上，记者蓦然回头，忽然发现：在那栋黄泥墙屋子边上，几棵梨树静静地开满雪白的花……

　　(本报记者何宝庆 大江网-江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