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文化大省

　　韩强

　　争论已久的GDP问题，由于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十届二次会议上代表的讨论和呼吁，终于成为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有了走向实践操作的冲动和初步努力，这是非常可喜的。这里包含了对文化建设和文化批评方法的重要启示。

　　GDP讨论是一次文化讨论。讨论是一种被普遍运用的文化批评方式，其基本方法是系统的科学理性方法。它的一个含义，是在科学和理性的基础上强调系统地看待和理解事物，以促进各层次系统的和谐为己任，为目的。它成为现代人类实践的基本方法，当然同系统科学的长足发展有关，但最根本的是现代实践面对越来越巨大和复杂的系统，现代政治关心的问题不仅有经济，还有人、社会和生态等，不然，GDP也不会摆到“两会”这样的政治盛会上来。

　　这种情势要求现代人运用系统方法开展新的实践。这次讨论表明我们向更大的系统迈出了重要一步。绿色GDP论者引导人们关注生态系统，他们与传统GDP一派形成的对立，在于前者中有些论者并未充分考虑GDP增长在现时代文化背景下对人的需要的满足，对社会、国家乃至世界的存在意义，如果它已经没有存在价值，恐怕早就被世界淘汰；而后者强调这一点，重视社会经济效应，但对自然系统被严重破坏明显估计不足，大有嘲笑前者“杞人忧天”的架势。这里显露出来的自然与人之争，采取人类中心主义或自然中心主义都解决不了问题，重要的恐怕是超越它们，在包含着它们的上一层次系统中找答案，清晰地界说世界系统的三大基本要素：自然—人—社会。这三个要素贯穿于所有人类实践活动中，其创造的产物构成我们所有的文化和生活。也就是说，世界、实践、生活和文化在这三个基本要素的意义上具有同构性。这要求我们的每一个实践活动都要充分考虑这三大要素(同时是系统)的基本价值，力求使每一要素的价值得以实现，达到每一要素的内部和谐，并同时考虑它对其他要素的价值实现之影响，以及所有相互作用构成的对整个大系统的影响。对这些系统要进行正确的评估，就需要相应的指标体系。这些指标都是一个个价值或一组组价值群。发展一种价值应以不牺牲其他价值，并能促进和完善所处系统的协调为依归。

　　这次讨论主要有三种提法，一是GDP也即国内生产总值，二是绿色GDP，也称国内生态产出即EDP；三是联合国发展署20世纪90年代制定的“人类发展指数”即HDI。应该承认，三种指标体系都是不同程度和意义上的系统，也强调系统的协调；但各自强调的重点明显不同，GDP更多地关注社会经济结构，EDP强调自然要素，HDI强调人这一要素，但并没有哪个指标体系能涵盖他者。这使我们考虑三者的协调，是否需要发展出一个更大的新概念：系统协调指标，这个系统就是“自然－人－社会”，这是最大的系统和谐。这种系统协调指标体系，运用于不同层次都是可以的，运用于世界，它是地球总体生态系统指标，其中包含了人与社会的指标。运用于城市，它是整体生态系统指标，甚至运用于社区乃至家庭，都包含这三个基本要素及其协调。因为实践与所有这些系统都具有这种同构性。

　　这一讨论还对开展健康的文化批评有着重要的方法论意义。通过两会代表的讨论，省市各层的相应会议，向职能部门和各单位的传达学习，经过报纸、电视等媒体深入广大市民，还通过理论界在此前后的深化讨论，整个过程中，各层次的人尤其权威人士并不以势压人，或过早下定论而阻断讨论。没有恶意的攻讦，而是表现为内部的讨论、善意的批评和修正，是系统内部的良性运动。这可以看作是系统的科学理性方法的一种运用。对各个层面的意见，甚至相反的意见，都应视为对系统的爱护和维系，可能包含着一种新的创见或贡献。就像自然界普遍存在着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样，反作用力是系统中普遍存在的因素，是使作用力正确发挥作用的基础。两者的共同存在和作用才构成了力的系统，也才建构出生机勃勃的自然生态和人类社会系统。

　　讨论还对广东的文化大省建设富于启迪。系统的科学理性方法以及相应的讨论、协商乃至政治协商等方式，可以运用于文化建设和文化讨论的各方面，如岭南文化建设，城市文化、社区文化甚至婚姻、家庭文化的建设中。也就是说，方方面面都应尽量地考虑系统及其协调，并同时着力于系统中各种微观的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用能够促进系统协调的指标体系进行规划和管理并落到实处，政府工作和各层次的实践就会越做越好。因此我才说，这是一次有着深远意义的文化大讨论，其意义当不亚于市场经济问题的讨论。

　　作者系省社科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