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家小型炼钢作坊藏身荣昌县火电厂内，子夜时分开始烧炉炼制地条钢，由于作坊是电厂销售富余电的大客户，两者之间形成了微妙的依附关系。本报记者通过4月16日、17日两天凌晨的暗访，发现重庆市建新发电有限责任公司无形中给地条钢作坊充当了保护伞，当地政府部门对屡禁不绝的事实束手无策。

　　小作坊大炼地条钢

　　炼地条钢的作坊开到电厂里面去了，已经成了荣昌县城“半公开”的秘密。火电厂的名字是重庆市建新发电有限责任公司，位于县城5公里外的昌元镇王家坪村。白天，靠近电厂后门的一片厂房安静无声，入夜后灯火通明噪声隆隆，产品就是国家明令禁止生产的地条钢。

　　4月16日凌晨0：30，记者从县城打的赶到电厂后门，的哥对这里的情况很熟：“进去几百米就是，有10多个（炼钢作坊）。”电厂保安呆在保卫室里，记者趁夜色掩护溜了进去，轰轰的噪音越来越近，离厂门200米的地方出现了第一个正在烧炉的作坊。集中在100多米的厂区公路两旁，记者数到炼钢作坊有14家，当天生产的有8家。

　　14家作坊占据的厂房面积只占电厂生产区域的很少一部分，但热闹的炼制场面却不逊色。生产的8家作坊里有3家铁门紧锁，工人们正在忙碌的把废旧金属填充到烧红的炉子里，模具形状看不清楚，但据知情人介绍，闭门生产的大多以前被查处过，关门只是为藏匿钢坯争取时间。

　　记者终于混进了一家大门半掩的作坊，长1米多的通红钢坯被工人从模具上用铁钩勾出来，放到浅黄色细沙里冷却。另两个工人正抬着从炉子里接出的钢液浇到平放的模具里，一个模具可以浇制12根地条钢。作坊温度很高，工人都在头上披了湿毛巾防止熏伤皮肤。

　　在另一家作坊，工人看见陌生的记者，赶紧把地条钢模具用薄铁板盖住，并开始围住另一种形状的模具开始浇制，不久勾出几块40厘米见方的铁板。知情人称这些作坊老板向当地经委提出申请时就是要生产这样的“菜刀板”，由于没有用于建筑行业，监管不紧，老板们常常以此掩护加紧生产地条钢。

　　老板们都熟悉了这种掩护，每家作坊里都会有浇制“菜刀板”的模具，但有的摸上去冰凉，显然没有用过。工人们专注地将生锈的金属边脚料不断倒进呼呼作响的炉子，这种被称作“钟平炉”的炼制工具一次可以熔炼250公斤废铁，由于品质无法控制，生产的地条钢坯拉制成螺纹钢等建筑用材后，安全隐患极大。

　　在一家作坊门口，车牌号为“渝A61284”的农用车把货厢口对着门内，由于最近风声紧，老板们一般是未等钢坯完全冷却就装车运走，把地条钢落地的时间缩到最短。

　　“特殊单位”里生产“安全”

　　手中的相机暴露了记者的身份，工人们赶紧将地条钢的模具全部盖上铁板防止拍照，数个作坊的大门纷纷关上。看热闹的工人里出现了保安的身影，他和一家作坊老板耳语几句后，默默看着记者，并一直跟随到记者出厂。

　　偷偷溜进的记者对保安来说是个例外，当地质量技术监督局就曾多次被“负责”的保安挡在门外而错过了突击查处的时机。该局执法队周副队长称，他曾接到举报后带队在凌晨时分去电厂检查，被后门的保安挡在门外，检查完证件后，保安慢条斯理地表示要通知单位领导，在打了数个电话后，周等人得以入内，这时距他们抵达时已经过了40分钟。

　　“这个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多次带队去电厂检查的周副队长显得很无奈，他说电厂是特殊单位，应该尊重人家的规定，但经常遇到执法被拖延的情况，使突击检查无功而返。

　　今年2-3月，该局一共在电厂作坊里查处了6家生产地条钢的作坊，查扣非法生产的地条钢坯价值40多万元。但该局执法队表示，这仅仅是数十次接到举报中“运气较好的几次”。有时是正好碰上卡车拉货出门，有时是进门时间短，作坊老板来不及准备。

　　电厂后门和地条钢作坊之间的几百米距离，成了老板破坏非法生产证据的准备空间。据执法队员说，老板们的隐藏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作坊里的地面被挖出大坑，安排在电厂门口附近的“眼线”报告危险信号后，工人马上将炉子熄火，把滚烫通红的钢坯丢进坑内，面上盖上铁板，并堆放上许多废旧金属原料。后来这招被识破后，电厂里的循环水池也被利用起来藏匿钢坯，今年春节刚过，执法队就遇到老板祭出的这种办法，只好派人下水去一根根摸上来。

　　执法队员认为，作坊老板和他们斗智斗勇的底气来自于其身处的电厂，不少被罚没了产品的老板往往很快又出现在作坊里，造成这里的地条钢生产屡禁不绝。该县分管工业的黄副县长也对电厂里的作坊表态要坚决查处，但看着质监局报上来的查处数据，又对整治结果感到忧虑。当地质监局郭副局长表示彻底查清的确有难度。不愿记者公开姓名的人士称，电厂无形中成了地条钢的一个保护伞。

　　小作坊消费电厂富余电

　　电厂方面否认了充当保护伞的说法，公司总经理蒋志全在接受采访时称，公司与作坊签订用地用电协议时，明确规定了产品必须符合国家产业规范，并从今年2月开始收取每户数千上万元不等的保证金，一旦发现违规就扣钱清场。

　　在回答如何会有如此大数量的地条钢生产时，蒋认为是自己淘汰了一些违规老板，“这些人心里不平衡，一旦看见剩下的非法生产就立即举报。”蒋称公司并不能从作坊上获得更大的利益，所以也希望相关部门将作坊清除干净。

　　蒋的“无利益”说法没有得到支持，该公司分管多种经营的负责人温开明称，电厂吸纳这么多炼钢作坊就是为了销售厂里的富余电。温介绍，每月电厂产电20万度，由于国家调控等原因，30％属于无法上网的富余电，在燃煤成本不变的情况下，卖出更多的电无疑对企业生存更有利。

　　小炼钢作坊这种高耗电企业就是最佳选择，温说目前开工的作坊可以解决电厂大部分富余电，每年的这项收入非常可观。

　　电厂在这种背景下制定的约束政策显然效果就无法体现，记者在16日凌晨拍到的一家生产地条钢的作坊在3月才被电厂查到过，却没有发生清场这样的处理结果。

　　记者李璐（来源：重庆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