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饶文靖

　　安全生产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是“纯属巧合”还是可以预防？中国地质大学罗云教授指出，根据国际学术界研究，每一起严重事故的背后，平均有29次轻微事故、300起未遂先兆和1000起事故隐患———

　　罗云简介

　　中国地质大学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国家安全生产理论专家组成员。

　　安全生产事故多为人祸，并非天灾

　　记者：目前我国安全生产形势如何？造成的损失怎么样？

　　罗云：我国目前进入了第五次事故高发期。从事故总量上看，最严重的是2001年；从增长率上看，过去的十几年都有增长，到2002年，平均增长率是6．28％。2003年以来，虽然也有中石油“12·23”井喷事故和北京密云“2·5”特大伤亡事故等重大事故，但相对2001年来说还是低的。整个形势看，绝对值在上升，相对数在下降。

　　安全问题依然严峻。我国煤矿死亡率是美国的100多倍，是印度的10多倍。我国目前还没有严格的损失报告制度。我们的研究显示，每年安全事故造成的损失大概是2000多亿元，占我国GDP总量的近2％。

　　记者：白骨换黑煤，这些安全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

　　罗云：生产安全归属技术系统，技术系统都是人为的，如井喷、矿难等，都是人祸而非天灾。主要是设备缺陷、作业条件简陋、违规操作、投入不足等人为原因酿成的恶果。

　　避免人祸，预防为主

　　记者：是人祸就可以避免和预防，有哪些措施？

　　罗云：安全事故本质上都是技术风险，可以采取各种措施预防避免。

　　从形式上说，有三大对策：首先是工程技术对策。即通过增加安全投入来实现本质安全；其次是教育对策。特殊岗位的员工要进行安全教育，让他们意识到职责是什么，进而在行为规范上约束自己；最后是管理对策。一方面政府要进行强制监管，另一方面企业自身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防控制度。

　　从时间上说，对策有：事先预防、事中应急和事后惩戒三种。事先预防最重要；灾难一旦发生，就要求有应急措施；最后是事后惩戒，惩戒也是为了预防。

　　记者：研究人员归纳出一条“事故法则”，称每起严重事故的背后是29次轻微事故、300起未遂先兆和1000起的事故隐患，如能消除这些隐患，就可避免这些严重事故。

　　罗云：这些道理古人就懂，荀况曾说“防为上，救次之，戒为下”。预防是上策。如人在酒后驾车不一定出车祸，但却是一种隐患。隐患如能杜绝，就不会发生严重事故。

　　应急预案不能纸上谈兵

　　记者：防为上，但应急预案也必不可少。应急预案应包括哪些内容？

　　罗云：一般来说，应急预案首先要有应急计划；其次要明确应急组织系统的建设，事先要有周密的组织，包括现场如何处理、人员如何疏散等；三是要有资源与技术保障。如消防用具、逃生的防毒面具等；四是要有良好的外界通讯，以便保证发生事故时能及时与外界沟通，组织救援。

　　记者：“4·10”鸡西矿难发生17个小时后还没有组织救援，这些都说明我国目前的应急预案问题不少。最主要的问题体现在哪些方面？

　　罗云：去年“12·23”井喷事故的救援不到位，就可以看出应急预案的问题不少。目前的最大问题是有案不预。应急预案应该让有关方面进行有效演习，这样，灾难一旦发生，预案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而现在的预案多是书面设想，基本没有实际操练，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记者：救援是重要的，但很多幸存者的经历说明，自救同样重要。

　　罗云：逃生的技能，如对安全通道的识别、会使用灭火器、懂得人工呼吸等，也是安全管理的一方面，要加强百姓的安全防范教育。

　　安全也是一种生产力

　　记者：无论是预防还是演习预案，都需要成本投入，避免这些风险的代价如何？

　　罗云：成本代价是肯定的。但安全也是一种生产力。这种投入是有效益的，体现在：首先，事故发生率降低，损失减少。从安全经济学角度看，“事故预防的投入产出比”要高于“事后惩戒的投入产出比”；其次，这种投入增值作用明显，能提高作业人员的工作效率。就像有车灯、气囊、安全带等设施，行车将更加平稳、速度将更加快捷一样，安全生产力的贡献率一般在2．5％，高危行业如煤矿等可高达7％左右。

　　重视生命，提高经营管理者的安全素质

　　记者：“4·10”鸡西矿难发生前，相关部门曾连发3份文件要求关闭这一矿井。可在利益面前，生命还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罗云：现在的很多安全事故都是思想不重视造成的。很多矿工包括经营管理者对安全投入等问题认识不足，甚至有人认为“死得起伤不起，预防成本高，死亡成本低”。这些都说明，我们还没有正确认识到人的生命价值。我国百万吨煤的死亡率是4—5人，而印度才0．5人。我国有些矿主到德国买机器，声明不买安全防护系统部分，而其他国家的人买机器会先问有没有安全防护系统，没有则不买。

　　记者：这样会导致安全生产“说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

　　罗云：目前，在很多地方，往往是安全检查过后，什么都没了，意识上没有提升就很麻烦。安全生产的灵魂是安全文化，而安全文化的核心是人的安全素质，尤其是经营管理者的安全素质，因为他们起着相当关键的作用。

　　《人民日报》 (2004年04月20日 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