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来信之薛涌专栏

　　美国在伊拉克有两个目标：一是摧毁萨达姆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拔除恐怖主义的一大根源。一是在中东的腹地建立一个民主政权，并使之成为美国的忠实盟友，彻底改变中东的政治格局。

　　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法找到、萨达姆和拉丹的联系无法建立时，第一个目标已经是子虚乌有。于是布什开始强调美国推翻了独裁者，铲除了残酷的刑讯室。这样辩解虽然和自己当初的话不符，但还是表述了新保守主义的真诚理念。如今，美军在同样的监狱，犯下了和萨达姆同样的罪行。尽管美军赢得了每一个战役的胜利，但是一旦这场战争为这些令人发指的照片所界定，伊战就大势已去。

　　平心而论，美国出兵伊拉克，建立一个中东民主国家的目标，并非远不可及。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在于9·11后布什的声望如日中天，他自己也渐渐相信自己是个伟人，于是一天到晚只顾和上帝对话，对现实世界毫无认知能力，最终无法操纵一场难度并不甚大的战争。如今，美国不仅要面临伊战失败的危险，甚至反恐战争也可能失利。因为9·11后的美国，比9·11前在世界上引起了更多的仇恨，赢得更少的同情。美国的道德权威，随着反恐战争的继续在不断衰落。

　　虐俘事件，并非几个士兵制造的丑闻，而是布什的反恐战争的一个必然结果。2001年，美国在古巴的关塔那摩海军基地建立战俘营，公开拒绝执行日内瓦公约，理由是这些战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战俘。同时，把这些人长期囚禁于海外，又可以不受美国国内法律的管辖，战俘的权利就更无法获得保障。这样的做法，当然是为适应反恐战争的一时之需，在法理上也勉强说得通，却违背了美国所信奉的民主自由的基本原则。

　　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对恐怖主义来说，一个自由社会当然会比一个警察社会更加方便。但是，自由为社会所带来的利益，要远远高于人们为它所付出的代价。9·11后，自由社会对恐怖主义说的应该是：你们也许能够杀我们的人，却绝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不能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但是，布什政府为了反恐的一时之需，改变了自由社会的一些基本原则。这等于宣告了恐怖主义者最大的胜利。

　　这次在阿布格莱布监狱发生的一切，正是关塔那摩海军基地监狱的继续。如脱光战俘的衣服进行羞辱、不让战俘睡觉等等，全是关塔那摩海军基地监狱的审讯方式。虽然这次参与虐俘的几位美军士兵已经被军事法庭起诉，但他们向媒体透露，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上级的授意下干的。上面从来没有让他们读日内瓦公约，只是在被起诉后他们才开始读。而最新一期《纽约人》杂志指出，当时美军面临着伊拉克的大规模反叛，估计反叛力量有5000人。为了搞清这5000人是谁，就开始对战俘无所不用其极。后来证明，这些被折磨的战俘，60％都是无辜的老百姓。

　　现在没有人知道，究竟这样的暴行有多么普遍。可以肯定，目前的丑闻仅仅是个开始。连拉姆斯菲尔德在作证时都承认，还有许多更加骇人听闻的照片和录像。《纽约人》最近公布的照片，也仅是该杂志掌握的许多照片中的一张。就连一向支持布什的保守派杂志《经济学人》，也立场鲜明地要求拉姆斯菲尔德辞职，并且说责任应该追究到布什。

　　几年前，文学大师哈罗德·布鲁姆教授曾在电视上慨叹：我们的建国之父是非常精深的读书人，但现在的政治家则大多不读书。读书与不读书，后果还是不同的。布什以一个耶鲁的劣等生出身，无法体会自由的价值以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为这个价值牺牲。虐俘丑闻已经亮出了他的道德底牌。因此，11月美国的选民必须有所行动，向世界证明美国是个体面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