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安徽阜阳劣质奶粉首先揭开黑洞，我们也许根本不会关注到汕头的这群大头婴儿，而全国范围内，大头婴儿的数量还在增加。

　　我们相信，受害者多是贫困者。但贫困本身还不至于造就这样的苦痛。本报记者在对汕头大头婴儿事件的调查中，接触到了一串问号：

　　那些劣质奶粉怎么就堂而皇之地摆上了超市的货架？那些证件漏洞百出的奶粉如何骗过了销售商？在浙江生产出“来自大草原”牛奶的苍南老板真的人间蒸发了吗？

　　也许，大头婴事件的产生，源自以上这些问号组成的“合谋”环境，这种“合谋”环境不改变、不打破，大头婴就不会绝迹。

　　谁该对大头婴事件负责？

　　汕头大头婴事件

　　“没想到‘好吃’的奶粉害了孩子”

　　5个多月大的双胞胎女婴冬梅和雪梅一左一右躺在同一张病床上，过于肿胀的脸庞像吹涨的气球一样紧绷着，透亮透亮，鼻子和嘴巴几乎淹没其中。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死神如梦魇般缠绕，时刻准备着夺走她们娇嫩的生命。

　　5月1日，街头已是一片悠闲的节日气氛，在汕头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的儿科病区里，医生们仍然紧张地忙碌着。自从4月下旬以来，这个病区已经收治了8个像冬梅、雪梅这样患“营养不良综合症”的病婴，他们都是一样的头部肿大、四肢短小、反应迟钝、气若游丝。

　　与此同时，整个潮汕地区发现的“大头婴”数量每天都在增长，汕头市中心医院、汕头市第二人民医院、汕头大学附一医院，各家医院都陆续接到类似病例。从8个到9个到12个，到目前为止，仅汕头市区四家医院收治的“大头婴”总数就达到16个。

　　双胞胎女婴差点没命了

　　43岁的张鹤群和38岁的王红云坐在床头，看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心疼万分却又爱莫能助，只能寄望于病床支架上倒悬的两个输液袋，一滴一滴地向两个孩子细如红线的血管里输送营养液，试图使她们严重受损的肝、肾、胆等内脏器恢复功能。

　　但是拯救是如此缓慢而无力。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孩子依然每天气息奄奄地沉睡着，很少睁开眼睛或者舒展一下面容。

　　“我多想她们对我笑笑，但是只要一开口，就是嘤嘤地哭。”王红云揪心地说。

　　一直以来，由于妻子年纪偏大没有奶水，张鹤群给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买的都是标注为“内蒙古呼伦贝尔三金乳业有限公司”生产的“澳蒙牛初乳”，超市里最便宜的一种奶粉，售价为9元一袋(400毫升)。5个多月过去了，他的双胞胎女儿已经吃下了一百多袋这种奶粉，看起来长得又白又胖煞是喜人。直到最近因为这对双胞胎同时发高烧，送到医院他才知道孩子不是胖而是肿，不仅是脸上，甚至已经肿到了心肌上，再晚来几天，孩子也许就没命了。

　　那些奶粉导致了这场灾难。经汕头市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检测，冬梅、雪梅食用的“澳蒙牛初乳”蛋白质含量仅为3.4％，远远低于国家规定的婴幼儿奶粉蛋白质含量不低于12％的标准，甚至连通常蛋白质含量达6％的米饭都不如。

　　不仅是冬梅、雪梅，在汕头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的儿科病区里，其他6名“大头婴”也被证实因食用劣质奶粉而致严重营养不良，继而生命垂危。

　　“这些孩子都不满半岁，许多孩子刚送来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汕大附二医院儿科主任马廉打开病历忧心忡忡地说，从出生到5个月是婴幼儿大脑发育最旺盛的时候，也是最需要营养的时期，偏偏这个时候，这些孩子因为长期食用劣质奶粉，热量不够、低蛋白而引起严重营养不良，不仅会使免疫力下降，身高、体重受限，肝、肾、胆等内脏器官受损，甚至会严重影响大脑的成长，即使现在治好了，也难免留下后遗症。

　　“看到孩子，我心疼，想到奶粉，我气愤。”马廉如此形容自己目前的心情。

　　家长们多是外来务工者

　　“我是没有钱才犯下这样的大错。”

　　张鹤群使劲地揪扯自己的头发，自从知道差点杀死女儿的正是他亲自购买的廉价奶粉后，这段时间他常常自责，“生了她们下来却又养不起她们，不配做父亲”。

　　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是，这些受害婴儿的家庭都不富裕，甚至可以说贫困。

　　张鹤群是河南南阳人，三年前他和妻子来到距离汕头市约20公里的潮安县庵埠镇打工，一个在食品厂，一个在包装厂，每个人的工资都是500元左右。头两年，他们几乎一天也不休息地埋头苦干，终于存下1万块钱，寄回老家盖了一栋新房子。在老家，他们还有两个已经上初中的儿子和一个打光棍的老哥哥。

　　“在我们农村，孩子少了人家会欺负你。”去年，夫妻俩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但是没想到一来来了两个，一对双胞胎。从那时起，王红云因为怀孕生产不得不辞了工作，尽管省吃俭用，他们仍然入不敷出。

　　张鹤群算了一笔账：他在食品厂打工，工资550元，除去100元房租，250元水电及生活费等紧得不能再紧的固定开支，每个月只能剩下200元的“奶粉钱”。他用这些钱，只能挑最便宜最耐吃的奶粉来买，每个月买二十几袋，有时连让孩子们“吃饱”都难以保证。

　　“每个月都是算着钱来花的，”拮据的父亲说。哪知道这些奶粉有问题呢？本来他准备明年春节带着冬梅、雪梅回老家上户口，现在看来他可能连路费都攒不齐。从4月26日进医院起，两个孩子已经花了6000多块钱的医药费，这差不多是他一年不吃不喝的打工收入。

　　他隔壁病房的安徽阜阳人秦朝备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秦朝备的第二个儿子仔仔刚满4个月，吃了“健诺”牌奶粉之后也成了“大头婴”，于4月26日入汕头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治疗。

　　为了让儿子得以继续获得治疗，秦朝备这几天到处奔跑。但是5月1日那天，他跑了一大圈才借来200多块钱，而儿子每天的医药费至少要500元。

　　“为了给孩子治病，我父亲70多岁了每天出去乞讨。”只要一想起右腿已经高位截肢的老父亲，现在正拄着拐杖在庵埠镇上挨家挨户地讨钱，在潮安县庵埠镇上当理发师的秦朝备就觉得“罪过”。本来他把老人家从安徽老家接到广东来，是想让他见识见识大城市并共享三代同堂之乐的。但是现在，他却要靠父亲乞讨来接济……

　　走进每一个大头婴的病房，都能听到一段心酸的故事。据记者统计，在汕头发现的16名大头婴中，有12个来自外来务工者家庭，其余来自城乡结合部或者下岗的当地人家庭。

　　超市里买来劣质奶粉

　　雅丽超市距离张鹤群的租住的房子不到2公里，位于潮安县庵埠镇庵凤路中段，相较于周围破旧的小诊所、食杂店、五金店等，它的门面较大，也比较醒目。

　　从孩子出生的那天起，张鹤群就在这家“看起来正规点”的店里购买“澳蒙”牛初乳，每次都是十包十包地买，到目前为止已经买了100多包。

　　但是，4月29日当他再次来到这里要求超市对他的双胞胎女儿负责时，店里的三名员工一致否认曾经见过他，并且声称“从来没卖过‘澳蒙‘奶粉”。而在这家超市的奶粉货架上，空空落落仅剩“雀巢”、“伊利”等两三种品牌，“澳蒙”早已不见了踪影；超市的进货记录上，也没有任何关于“澳蒙”的资料。

　　“你刚开始卖给我9块5，后来看我买得多，就算8块5，你都不认识我了？”张鹤群只好出示粘贴有“雅丽超市”标签的奶粉袋子来对证。

　　在同行的潮安县城东工商所执法人员的问讯下，雅丽超市的老板随后赶来。他终于承认卖过“澳蒙”奶粉，不过，“很少，是一个骑摩托车的外地人送来的样品，只有两三包”。

　　“每一个被查处的老板都这样说，装出也是受害者的样子。”一同前来的潮安县城东工商所所长陈占江说。

　　大喊冤枉的雅丽超市老板也许忘了，按规定，经销商在购进奶粉时，必须向推销单位或个人索取卫生许可证、营业执照和卫生质量检验报告“三证”复印件；如果是大规模进货，还应该派人去厂家参观以确定企业规模、信誉和产品质量。而当所出售的产品属于伪劣商品时，经销商同生产商一样负有责任。

　　在距离汕头市区约10公里远的澄海“好邻居”超市里，刘雨玲和余淑儿两位大头婴的父亲也碰到了与张鹤群同样的遭遇。他们的孩子都是吃了在这家超市购买的“澳蒙”牌奶粉而成为严重营养不良的“大头婴”。

　　而秦朝备则已经在准备资料，打算等儿子出院之后请律师打官司，诉请向他出售“健诺”牌奶粉的潮安县庵埠镇“明亮”超市赔偿医药费等损失。

　　“卖一罐劣质奶粉有一二十块钱赚，卖一罐正牌的顶多几块钱，你说商店愿意卖哪种？”潮州市雅士利食品厂的送货员王晓分析说。

　　据记者了解，正是价格上的优势使得这些劣质奶粉能够迅速走上商家货架。以“澳蒙”奶粉为例，一罐900毫升装的婴幼儿奶粉，一般批发价格17元，而到了市面上就能卖42元左右；一袋400毫升装的“澳蒙”牛初乳，批发价格5.5元，而市面上的销售价格一般是8.5元甚至9.5元。

　　如此巨大的利润空间，也许正是雅丽超市等商家乐此不疲卖劣质奶粉的原因。

　　劣质奶粉这样打动家长

　　汕头发现的“大头婴”们食用的奶粉主要有两种：“澳蒙”牌婴儿配方奶粉(或牛初乳)和“健诺”牌婴幼儿奶粉。这两种奶粉的零售价分别约为每罐(900克)42元和30元。相对于一百多元一罐的进口高档奶粉，它们实在算得上是廉价。

　　“我们打工的只买得起几十块钱的奶粉。”说起为何购买后来被证实是导致孩子严重营养不良的“元凶”——劣质奶粉时，欲哭无泪的家长们给出的第一个原因往往是经济困境。

　　当缺乏最基本的奶粉常识时，在确定了价位之后，这些家长们对奶粉的选择标准就放在了奶粉的外观包装上。

　　“这么漂亮的罐子，我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刘雨玲的父亲刘和先从病床底下摸出剩下的“澳蒙”牌奶粉罐子，指着印在铁罐上那个穿着蓝花裙子，胖嘟嘟、笑嘻嘻的洋娃娃对记者说，他真心地以为自己的女儿吃了奶粉之后，就会跟她一样可爱。

　　更何况，奶粉罐上还标示着“来自内蒙古绿色大草原的纯正牛奶”，“特为0－6个月婴儿科学配制”等诱人的广告语。而“无抗生素”，富含“钙、铁、锌、双歧因子、牛磺酸”，“蛋白质含量12.0－18.0”等详细的介绍进一步增进了刘和先对这种奶粉的好感。

　　另一种奶粉“健诺”同样有着动听的广告词，“你的健康，我的承诺”、“健康人生，从健诺开始”。它们不仅印在奶粉罐的外包装上，还出现在随罐附送的宣传单上。同“澳蒙”一样，它也打着“内蒙古大草原优质奶粉”的招牌。

　　刘和先选择的商店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澄海“好邻居”超市。在5个月前，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刘和先觉得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连超市的名字也起得这么好”。但是现在，他和妻子感到深深的后悔：“早知道就是借钱也要买好奶粉。”

　　如果说奶粉的价格、外观、广告词还不足以打动这些外来务工者的话，经销商的推销往往是最终促使他们掏腰包的因素。

　　4个半月的余淑儿同样是食用“澳蒙”奶粉导致严重营养不良的受害婴儿。最初她父亲打算给她买价格稍高一点的奶粉，但是当他一走进澄海“好邻居”超市，店员就热情地向他推销“澳蒙”牌奶粉。

　　“他说这种奶粉味道好，很多小孩喜欢，比那些高价的奶粉质量还要好。”淑儿的父亲余少江向记者回忆今年年初他第一次购买“澳蒙”奶粉时的情景。

　　淑儿的确喜欢“澳蒙”奶粉，最初每天要吃120毫升，一个月就吃掉了4罐。但是过了不久，她就开始呕吐，腹泻，继而全身起湿疹。直至女儿皮肤溃烂，送到医院来，余少江才知道这种“好吃”的奶粉有多害人。

　　劣质奶粉本地生产？

　　汕头大头婴家长们提供的奶粉外包装上，“澳蒙”和“健诺”两种奶粉均标明产自内蒙古。然而实际也许并非如此。

　　“澳蒙”法定代表人蒸发

　　当记者为无法搞清这些劣质奶粉的原产地而感到烦恼时，从揭阳传来消息，当地一名“澳蒙”奶粉代销商主动向工商部门上交了囤积在手中的所有奶粉。

　　在揭阳市工商局的仓库里，我们见到了这批“澳蒙”奶粉，约750公斤重，分别装在950个400毫升装的袋子和400个900毫升装的铁罐里。包装上都标有“来自内蒙古绿色大草原的纯正牛奶”字样。

　　“今年1月份，一个叫吴在礼的浙江人带了6个品种的‘澳蒙’奶粉到我店里，请我代销。虽然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牌子，但是他提供了全套的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检验报告、注册商标证的资料，而且给我的利润有4到6个百分点。我同意了。”4月30日下午，张雄(化名)坐在记者面前，讲述他售卖“澳蒙”奶粉的经过。

　　在他保留的对方提供的“企业法人营业执照”复印件上，记者看到关于“澳蒙”奶粉生产者的资料有如下记录：“名称：(浙江省)泰顺县金鹿乳业有限公司；地址：彭溪镇富洋村；法人代表：吴在礼；成立日期：2001年10月21日”。同时，在一份《检验报告》的复印件上，婴幼儿奶粉蛋白质含量一项注明“检测结果：11.2％，结论：合格”，出具报告的单位却又变成“(浙江省)苍南县质量监督检验所”。

　　张雄也许不知道，此前据央视、《新民周刊》等媒体报道，浙江苍南一带是全国最大的劣质奶粉生产基地之一，而泰顺县彭溪镇富洋村里更是聚集了数十家劣质奶粉作坊。

　　张雄说他前后共从浙江人吴在礼手里进了三批货，总计350箱约两吨重，近三分之一已经销售出去。

　　现在，吴在礼留给张雄的手机号码和印在“澳蒙”包装袋上的厂家电话都已经“不存在”。

　　劣质“健诺”产在汕头？

　　“‘健诺’奶粉说是产自内蒙古，其实就是汕头当地的“龙×”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活跃在潮汕和揭阳地区的打假线人、30多岁的阿应(化名)告诉记者。

　　阿应还向记者提供了一个叫“××人”食品有限公司的地址，说工商部门此前通报的“依依”奶粉，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这家公司在假冒生产。

　　阿应以前的目标是假烟生产厂家，近一年来，他的目标已经随着市场的微妙变化而转向了当地一些劣质奶粉的生产厂家。

　　“潮汕和揭阳地区假冒伪劣奶粉的生产厂家并不多，但整个粤东地区的劣质奶粉一半以上是他们生产的。‘健诺’就是其中的一种。”阿应说，这是近来他发动“兄弟”们四处踩点得到的信息。

　　根据阿应提供的线索，记者5月1日来到汕头市龙湖工业区进行调查。记者根据工商部门提供的“龙×”食品公司的注册地址查找，不但的士司机不知道这个地址，就连住在龙湖区的一些老居民也不知道。

　　接着记者到了同在龙湖工业区的“××人”食品有限公司寻访。

　　“××人”公司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厂区内几个工人正把一大袋一大袋的麦片往一辆挂江西牌的大卡车上装，办公室文员都埋头在电脑前工作。

　　“现在这种风头火势上，当然什么都看不到，该藏的早藏了。”阿应告诉记者，自从上个月一些劣质奶粉品牌陆续被公布，尤其是汕头本地不断地发现“大头婴”以后，当地一些生产者马上就停止了生产，一方面清理已经制好的奶粉和包装袋，同时在半夜开着大卡车到各个经销商处将奶粉回收、掩藏，还有一些生产商甚至连夜卷铺盖走人。

　　对此说法，我们所寻访的“××人”公司经理在5月1日晚明确向记者予以否认。

　　该经理说：“奶粉市场确实比较乱，但我的企业是比较正规的，我绝对没有做过伪劣奶粉。我做麦片的利润就很可观，没有必要做这个。可能是同行要故意搞我一刀。我们只做‘××人’一种品牌的婴幼儿奶粉，卖80元一罐，蛋白质含量12％以上。”

　　但据新华社4月28日发布的消息，福建厦门市工商部门对该公司生产的“××人”牌奶粉进行了查扣，原因是其奶粉蛋白质实际含量远远低于国家规定的指标，属于严重不合格产品；另据4月29日浙江在线新闻网站信息，在杭州市新发现的5种劣质奶粉中，“××人”公司生产的一种配方婴儿奶粉被认定为蛋白质、脂肪和大肠菌群均不符合标准。

　　5月7日，记者再向汕头市工商局有关负责人求证。

　　汕头市工商局分管经检的副局长林益钦表示，汕头现在没有查到生产劣质奶粉的厂家。不过，他向记者表示，在广东省工商局消保处要求汕头重点检查的企业中，“龙×”和“××人”这两个奶粉生产厂家榜上有名。

　　汕头市工商局的登记资料显示，汕头原先共有372家注册奶粉生产厂家，最近注销了一部分，还剩170多家。但在这170多家中，有好几家企业的产品曾经被省内外的工商质检部门划入“莫购买”行列。

　　假包装是假奶粉源头？

　　“印刷行业的不规范是造成劣质奶粉泛滥的最大源头。”汕头市工商局副局长陈奕杰直言不讳地说。

　　他说这句话的前提是，潮汕地区拥有全广东省最富盛名的包装印刷基地——潮安县庵埠镇。这里包装印刷业的历史之久和规模之大与中山市小榄镇齐名，无论从设备原料供应、印刷生产，还是从印刷成品的运输销售，每一个环节都已经形成成熟、专业的网络。

　　用“遍地开花”来形容庵埠镇印刷业的“发达”态势绝不过分。据当地工商部门统计，在庵埠镇，大大小小的印刷厂已经达到160多家，印刷业更是撑起了该镇经济总量的半壁江山，占GDP总量的50％以上。

　　庵埠镇距离汕头市区约20公里，隶属潮州市管辖。从该镇中心穿过的潮汕公路显然已形成印刷包装一条街。

　　走在这段公路上，满眼都是花花绿绿“××高级纸塑”、“××印务包装”的广告牌，广告牌下就是经营包装印务的小档口。

　　在一家小档口里，记者以订货为由向一位刘姓老板咨询可否印制一些“特别”的包装袋。刘老板兴致极高，哗哗啦啦地便从货架上拿下来各式包装袋：糖果、豆奶、蜜饯……应有尽有，唯独不见奶粉袋。这位老板坦言，最近“大头婴”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奶粉袋、奶粉罐等已从货架上撤了下来。

　　一种被称作“通用袋”的包装袋引起了记者的注意。

　　这种包装袋上大都印有“绿色食品”或者“免检产品”等标志，也印有厂名、厂址、电话，但是地址均不确切。记者照着包装袋上所标的“普宁情人蜜饯厂”的联系电话打过去，却是空号。　刘老板透露，当地一些家庭式的食品作坊通常先到食品厂买回凉果、豆干等散装食品，再到包装店买回印刷精美的“通用袋”，回去之后全家动手，将食品装入包装袋，再用封口机封好，就可以推销到商店、超市，堂而皇之地成为摆在货架上的“绿色食品”或者“免检产品”。

　　另一种包装袋则是直接的造假。　记者在刘老板的档口还看到了“洽洽”香瓜子等名牌产品的包装袋，一个“洽洽”香瓜子纸制包装袋8分钱。刘老板说只要有需求，要多少有多少，“我做的外包装袋规格高，很多都销往省外，市场很大”。

　　据了解，在庵埠镇，即使是一些上规模的的印刷企业，也会应客户要求，在包装袋上加印客户并未取得的“免检产品”、“××推荐产品”等标识。

　　而按照规定，加工食品外包装时，有着严格的审核手续，印刷厂家只有在确认对方所提供的证件齐全并且有效后，才能为其加工印刷。

　　“竞争这么激烈，不敢冒点险的人肯定发不了。”一位曾经做过印务的人士说，印刷厂家必须从食品制造商那里揽到生意才能生存，只要有生意上门，他们一般都不会太认真地核对证件。

　　以奶粉为例，许多印刷厂明知一些客户的奶粉是劣质产品，但只要需要，他们就会按照要求在包装袋上印上“全脂甜牛奶”、“婴儿配方奶粉”、“中老年补钙奶粉”等各种好听的名字。

　　然而，对于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假行为，当地工商部门的监管常常显得乏力。近段时间，因为劣质奶粉事件的频繁发生，潮安县工商部门的稽查人员经常奔波在境内各乡镇，对印刷行业进行抽检，但收获却不大。潮安县工商局经检股股长林伟雄坦言，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持续了数十年，每次他们到达的时候，假冒名牌的包装袋就已不见了踪影。

　　况且，在庵埠镇，从事印刷包装业的作坊大大小小百余家，打了这家打不了那家，这一个造假链条始终无从切断。

　　大头婴事件链条（图表略，详见报）制图／何云　吴山

　　采写：本报记者　王海燕　谭林　见习记者　庄杨杰

　　摄影：本报记者　许冰

　　图：

　　汕头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收治的8名大头婴中，病情最严重的刘雨玲大脑及肝脏都已损坏。看着无辜的孩子，妈妈好内疚。

　　痛苦的大头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