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事件终于真相大白 “牢头”打死嫌犯民警获罪(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12日01:24 北京娱乐信报

　　嫌犯看守所突然死亡一民警因为此前“踢”他一脚获刑十年

　　新闻提示：犯罪嫌疑人贾勇突然死在陕西省商州市公安局看守所，商州市检察院将与此案无直接关系的民警安晓勃逮捕，后安晓勃被商州市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办理此案的商州市检察院法纪科因此立集体二等功。安晓勃被错误关押两年多后，事件终于真相大白——贾勇是被同一监室的“牢头”打死的……

一“踢”获刑十年的安晓勃。　　“历时两个月的‘8·12’重大刑讯逼供案侦查终结……贾勇死于安晓勃脚下的真相昭然若揭。9月29日，通情达理的贾勇亲属掩埋了已经瞑目的贾勇尸体，国庆50周年大庆，商州市安静祥和。我们将整个案情书面向上级领导作了汇报，得到了肯定。奋战两个多月的我院法纪科民警也捧回了集体二等功的奖牌。”

　　这份2000年商州市检察院向媒体提供的《拨迷破雾觅死因抽丝剥茧擒元凶》的宣传材料中，不难看出当时办案的检察官是多么自豪。

　　然而后来查明的真相证实，商州市检察院引以自豪并得到上级肯定的“8·12重大刑讯逼供案”，竟然彻底搞错了！

　　刑拘人员

　　看守所里突然死亡

　　1999年8月13日凌晨，商州市检察院领导接到市公安局领导一个电话，称凌晨1时许，公安局刑警大队刑拘人员贾勇在看守所突然发病，经抢救无效死亡，特告知检察院。

　　贾勇是在1999年8月11日偷窃时被人发现，8月12日被失主抓获后扭送到商州市公安局的。当日下午4时，民警审问贾勇时，贾勇突然逃跑，20分钟后又被民警抓回并依法刑拘。

　　关于贾勇的死因一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死者家属认为贾勇是死于民警刑讯逼供；而商州市公安局称贾勇涉嫌盗窃被群众扭送到刑警大队，可能是扭送前被群众殴打死亡。商州市公安局一再强调他们的民警在审讯过程中程序合法，有理有据，且贾勇认罪态度较好，除交代了自己有盗窃行为以外，还主动交代了吸毒行为，故根本不存在民警刑讯逼供的可能。

　　8月15日，贾勇的尸体由省、地检察院技术处的法医进行解剖，尸检发现死者有多处表皮伤，肺部有大量积液，头部、颈部均有暴力所形成的血肿。尸检结论公布后，死者家属、亲戚、邻居近百人到地委、行署上访、静坐，在市区繁华地段打出“刑讯逼供致死人命”的条幅并大量散发告状材料，坚决要求严惩打死人的凶手。

　　上级领导了解此情况后，当即批示要求限期破案。接到这样的批示，商洛地区、商州市两级检察院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成立了专案组展开侦查。

　　多方疏导

　　“导”出嫌犯安晓勃

　　专案组的检察官在对看守所民警以及和贾勇同关在5号监室的8名犯罪嫌疑人进行调查时，他们一口咬定贾勇进号时神志不清，有明显的狂躁症状，入狱不到1小时即发病死亡。这一信息让检察官们兴奋不已，他们应用“排他法”推测，民警刑讯逼供可能是贾勇死亡的原因。这样，接下来侦查工作的重点，顺理成章就落在“在公安民警内部找出元凶”上。

　　检察官和与贾勇接触过的民警一一谈话，“全面询问贾勇进公安局到死亡的每一个细节”。一名办理贾勇案件的民警在强调自己未对贾勇“动手动脚”的同时，供出商州市公安局技术中队民警安晓勃曾“踩过贾勇一脚”。联想到“贾勇是颈部受暴力作用（如扼颈），发生急性肺水肿死亡”的法医鉴定结论，专案组认为鉴定结论与口供基本吻合，决定对安晓勃等6名民警以涉嫌“刑讯逼供”立案侦查。

　　“尽管此时案情已基本明了，但要在6名犯罪嫌疑人中找出元凶却非易事。6民警均是刑侦工作的内行，反侦查意识十分强，因而负隅顽抗、相互推诿或相互包庇的可能均有。如何突破他们的口供，要借助强制措施的威力……12小时的唇枪舌剑，战果不很理想，除了刑侦工作阅历较浅的两名民警交代以外，其余4人基本上没有交代。他们有的信口雌黄、胡搅蛮缠；有的沉默不语、装聋卖傻；有的叫苦连天、高喊冤枉；都抱定一条心，等挨过12小时，看检察院能怎么办……专案组巧妙借用刑事拘留的威力，对拘留人员展开攻势，有意渗透被取保人员交代尚好，将从宽处理，被刑拘人员属顽固分子要从严惩处，这样几经反复取得了一定的收效……经过多方疏导，所有犯罪嫌疑人均证实了安晓勃酒后脚踩贾勇颈部致其倒地的重要情节”。

　　检察院的这份宣传材料详细介绍了找到“犯罪嫌疑人安晓勃”的经过——“借助强制措施的威力”、“渗透”、“疏导”，这些检察院引以自豪的刑侦手段实际上是很值得推敲的。

　　1999年12月1日，商州市检察院以故意伤害对安晓勃提起公诉。2000年6月8日，安晓勃被商州市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

　　抓逃跑嫌犯

　　一“踢”获刑十年

　　据安晓勃的同事讲，1999年8月12日下午4时，安晓勃受指派协助柞水县公安局民警抓获3名绑架人质的犯罪嫌疑人后，在值班室给领导打电话汇报情况。这时看到有一个犯罪嫌疑人跑了。20分钟后，逃跑的犯罪嫌疑人又被民警抓回，这人正是后来死在看守所的贾勇。为防止贾勇再次逃跑，办案民警让安晓勃帮忙给贾勇解掉裤带。当时贾勇蹲在墙角，安晓勃够不着他的裤带，就用脚在他的肩肘部轻轻踢了一下，让他站起来。

　　就是这一“踢”让安晓勃获刑10年。安晓勃被关进商州市看守所后，他多么想当面给公安局的领导说明贾勇的死确实与自己没关系，可是他又想领导如果这个时候出来给自己撑腰会落一个“包庇犯罪嫌疑人”的罪名，到时救不了自己反倒还要影响别人。他又想，如果能找出致贾勇死亡的真正元凶，自己的不白之冤也许就可以洗清了。可是找到真正的凶手谈何容易，最关键的是他当时已经不是专抓犯罪嫌疑人的刑警了，而是被关押在看守所里的犯罪嫌疑人。

　　真凶线索

　　法院并未采用

　　有一天，隔壁监室关的一名公安局的陈姓同事（因办理贾勇案件也成为犯罪嫌疑人）突然给安晓勃扔过来一个纸团，上面写道：“贾勇是别人打死的，我心里有线索，但我无法出去，也不能让看守所的人知道；我想法出去后救你。贾勇的死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

　　安晓勃兴奋地回传了一个条子：“你想办法出去，我把这事情一揽。你出去后一定把这个案子侦破，要不然咱们都说不清。”

　　然而，这名同事出去后自保尚且困难，哪里还有机会插手侦破贾勇的案子。

　　就这样安晓勃在绝望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又一日，隔壁的一名犯罪嫌疑人出于良心发现，给安晓勃扔过来一个条子，说：“人（指贾勇）是5号监室犯人‘过手续’（犯人之间的黑话，指先来者对后到者的征服）时打死的，与你没关系，小心吃亏。”

　　作为刑警，安晓勃能感到这些“证据”的重要性。但他也十分清楚地知道，看守所的民警最害怕这样的“证据”，因为如果贾勇是被同室的犯罪嫌疑人打死，那么看守所的民警是逃不了干系的。安晓勃像对待十世单传的孩子，把这些纸条紧紧地缝在自己的内衣中间。后来，利用开庭前法官会见他的机会，他把这些“证据”交给了法官。可是，一审法官并没有采信他的证据。安晓勃被商州市法院一审判决有期徒刑10年。

　　疑点多多

　　法院重新查死因

　　安晓勃不服判决上诉到商洛地区中级法院。商洛地区中级法院受理该案后，发现该案存在很多疑点，就决定委托法医对贾勇的死因重新进行鉴定。

　　2000年12月18日，由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司法技术室牵头，同时邀请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院法医系和省检察院技术处专家共同鉴定，贾勇的死因是“因颈部遭受钝性暴力作用，发生肺水肿死亡。颈部广泛的软组织损伤不能用一次性踢踏颈部来解释”。

　　2001年3月5日，商洛地区中级法院裁定认为，一审认定的安晓勃故意伤害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证人证言互相矛盾，二审中法医鉴定结论发生变化，同时有关证据还需进一步侦查核实，遂裁定撤销一审判决，发回商州市人民法院重审。

　　案子终于出现转机。律师会见安晓勃时，安晓勃对律师说：“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我们的希望仍然渺茫，你一定要帮我调查和贾勇同监室的人。”

　　真相大白

　　牢头打死嫌犯

　　随着律师的介入，案件真相渐渐明朗——贾勇是被商州市公安局看守所5号监室的“牢头”打死的！

　　1999年8月12日晚11时许，犯罪嫌疑人贾勇被民警依法刑拘后关进商州市看守所5号监室。看守所民警刚走，因抢劫、非法储存弹药、爆炸物被羁押的牢头“赵老四”就开始给新来的贾勇“过手续”。“赵老四”坐在床沿，让贾勇跪在地上回答问题。贾勇回答了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的问题后，还如实对“赵老四”讲，他向民警交代曾买过一个叫“赵老四”的人的毒品（贾勇并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赵老四”）。“赵老四”一听贾勇暴露了有可能致自己被处死的贩卖毒品的新罪行，马上命令监室其他人“收拾”贾勇。贾勇被众人打得又哭又喊，“赵老四”害怕看守所民警听见，就指使人对贾勇“关机”（拳击喉部，让其不能发声）。贾勇倒地，他们又用布条套住贾勇的脖子将其拉起。“赵老四”还指使同伙从厕所舀出尿向贾勇嘴里灌，然后用脚踩贾勇肚子让他嘴里喷水，不久贾勇死了。案发后，“赵老四”采用威胁的方法，指使全号8名犯罪嫌疑人作伪证，逃过了司法机关的侦查。

　　2002年4月22日，在看守所度过了942天、头发变白的安晓勃获得释放。2002年6月3日，安晓勃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商洛市公安局商州分局刑警大队。

　　而打死贾勇的真正元凶“赵老四”以故意伤害罪被陕西省高院终审判决无期徒刑，其他几个参与伤害贾勇的罪犯也分别被判刑。

　　2004年4月27日，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三级警督安晓勃见到记者时半天无话，沉默良久，他只说了一句：“我已经好久没穿警服了，今天是因为局里开会。”

　　文图／《华商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