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年夏天。我承包了一家很大的且档次很高的大酒店，可谓“春风得意”再加“财源广进”，是个年纪轻轻的外人眼里名副其实的小老板。秋天的一个中午，开广告公司的朋友大卫来酒店招待客户，依照惯例我去他们桌上敬两杯酒。于是认识了同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刚从上海“打工”回来的小莉。恬静的笑容、樱桃般小嘴、乌黑的长发、略带丰满的身材，小莉几乎所有的一切都符合我的想象。这么一个“梦中情人”，可以想象，对我这样一个有着浓厚“小资产阶级思想情调”的家伙来说，在人家一口一个“老总、老板”的甜甜的氛围下该是何等地开怀畅饮！那一次我酩酊大醉了。

　　等我醒来，已是晚上七点多了。睡在酒店小包间沙发上的我惊奇地发现，小莉还守在我身边，洗脸水、毛巾、茶水一应俱全，都是细心的她给我准备的。小莉似乎很内疚，连说“对不起，是我灌醉了你”，我当时特别激动，也特温暖。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是多么孤独，多么需要女孩子的照顾。尽管我周围不停地有漂亮的女孩子“飘来飞去”，但就是没有那种心跳和“心痛”的感觉。那一刻我也真切感受到，自己已不可救药地深深地爱上了她。而且是爱上她的一切：优雅的谈吐、万千柔情以及她与生俱来的那点儿邪气。当晚我请她吃了晚饭，在送小莉回去的路上我又不失时机地约她第二天去逛街。

　　第二天是周末，恰好清江商场作为江苏服装节的分会场正在搞服装展示。人山人海中，小莉主动牵住我的手。那一瞬间，我心异样且激动起来。我感觉到小莉那时把我当作了一种依靠、一种牵引、一种信任。我知道，自己迅速且非常地喜欢小莉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有时候张扬有时又亲切稳重，亲切得就像我汽车上一颗不可少的螺丝钉，牢牢地拧在我生命里最温柔的部位。那一天我为她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衣服，女人很虚荣的也是很容易满足的！看着小莉灿烂的笑，我有了很高的荣誉感……当晚，我将小莉留在我的酒店单人房里，她给予我从未有过的也是盼望已久的温柔和温存。

　　二

　　之后，成为我女友的小莉顺理成章地当上我酒店的公关经理。没想到她还真有“两把刷子”，毕竟是在大上海的酒店干过的，待人接物以及管理起来有板有眼的。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有了小莉帮助，我的酒店的生意更加红火了。我隐约感到：许多回头客并不是奔着我酒店的菜肴来，而是奔着小莉来的，是为要她陪着喝几杯酒而来。两个月后。我的朋友大卫来了，他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小莉并不是一个很纯洁的女孩，以前在上海的酒店曾干过“三陪”，和一个搞房地产的有妇之夫打得火热。还告诫我千万别和她交往太深，而且他曾与她还有过“一腿”。之所以介绍给我“只是想甩开她，免得家里搞得‘鸡犬不宁’，也是好心介绍给你‘玩玩而已’，不承想你认了真！”我震惊了！我的理智告诉自己：必须马上离开她，水性扬花的风尘女子；但我的情感却一再劝阻：听听她的解释吧，给她一次机会。

　　因为那天心情不好，没在酒店吃中饭。下午在小莉住处，她亲自为我下厨炒了几个菜，并在饭桌上点了一支红烛，告诉我今天是她的生日。满屋正回荡着《回家》的萨克斯音乐，加上小莉周身散发出的让人迷惑的淡香，我一时间竟然不忍心向她单刀直入求证那些话的真假。我们喝了好多酒，我终于借着酒劲吞吞吐吐问起了她的故事，那时我多么地希望大卫所说的都是谎言，然而小莉竟然都承认了！泪水汪汪的她说，刚到上海的时候，举目无亲，只有高中文化的她没有一技之长，为了生存为了生活，她只有利用自己仅有的容貌干起了尽管不光彩但是来钱快的“三陪”。直到半年后碰上那个搞开房地产开发的男人，他把她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尽管知道他有妻有子。但她与他还是相爱了。也因为爱他，为了不让他在家庭与感情中备受“煎熬”，她才决定离开他、离开上海……

　　奇怪的是，听完小莉的故事，我居然没有愤怒，只是有些怅惘。我捧起她那泪水纵横的脸，好无辜的泪眼，我禁不住心痛异常。我轻轻地把小莉拥进怀里，用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突然有了一丝微笑，笑颜是被泪水浇开的，显得柔弱无比。然后，她踮起脚伏在我脸上，用舌尖吻我流泪的眼角。同时也一再向我保证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完全相信她的话……就在我们挂着厚厚窗帘的屋子里，我用难以言语的心情安抚着小莉那颗类似于流浪、受伤的心。我们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在凯丽金萨克斯的反反复复吹奏中，在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们仿佛度过了许多个白天和夜晚。

　　三

　　就在我和小莉筹划着今年“劳动节”的婚礼时。刚过完年，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还“卷”走了我的两万元现金。我没有报案只是不停发动人“拼命”地找。朋友大卫劝我：别找了，她是个“见利忘义”之人。我不相信！十天后，我收到她的一封寄自南京短信。信中这样说，“我真的不是好女孩，辜负了你的一片痴情，请你原谅！其实我并不爱你，当初和你在一起只是爱你的钱。如果不是他为了我离了婚，一无所有地离开了上海……那两万块钱，算是我半年的工钱可以吗？因为我给酒店创造的效益远远地是它的几倍甚至更多。最后祝你尽快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真爱！”读完信，我竟无所适从，人未有过的失落感、失望感，真是欲哭无泪，就像战场上的跃跃欲试全副武装的斗士，却没有了对手，那个火儿那个气儿实在是无处发泄。

　　小莉的突然不辞而别，让我的酒店失去了一批批的回头客。接下来我的酒店的生意也开始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也无心再经营酒店了。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诚的爱，付之东流不说，还受到了伤害！很快我向上级递交了申请：不再承包这家很挣钱的酒店了！于是我下决心顺着寄信的地址——到南京去找她，去讨个说法；并且要看看那个怎样的男人，让她心醉，让我心碎！的确，在小莉这么一个情感方面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女人面前，我注定是一只自投火网的“爱情飞蛾”。我曾听她说过，那个男人是“包工头”出身，因此我断定他们多半在工地，或是与工程建筑有关。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我终于打听到并在江宁某个工地发现了他们。然而，那天中午，我却在远处默默地望了一会儿就又默默地走了。因为我看见这样感人的一幕：已经当上了工地伙食员的小莉，正在为从工地带着工人下工的“工头”的他擦着汗水。真的，那是怎样的一幅“你耕田来我织布”的场景啊！着实让我感动，我也下定决心，抽身而退……

　　与小莉相识完全是一个错。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正真理解了那首老歌中所唱，从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觉……

　　《江南时报》 (2004年05月16日 第十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