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老李，是今春的一个午后。老李偕妻叩门，问我刚落成的新房要不要装潢。在我犹豫不定的眼神中，老李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说：“用料与装潢式样，你可以全程监督，啥时不满意啥时更改。”于是敲定，管吃管住，每日每人工钱40元。

　　次日，老李就和我去安庆采购装潢材料，精挑杀价，毫不含糊。事后行家帮我算了笔帐，2万元装潢材料，老李杀价后，硬是把我节省了2千多元。

　　老李其貌不扬，满脸的胡茬，皮肤黝黑，看上去有50多岁。而他那言语不多，见人腼腆一笑的妻子，无论怎样看，也不过30岁。我就有点好奇，探问开了。

　　老李名叫李成胜，家在大别山的一个小山村里。老李自己49岁了，妻子才35岁。老李父母去世早，他高中毕业去参军，退伍回乡后当上了民师，教初三年级语文，业余时间还写点小诗发表。妻子原来是他学生，先爱先生诗，后爱先生人。校方知道后，双双被开除。老岳父眼见得生米已煮成熟饭，只好咬着牙伸出五根指头，要老李拿5千元走人。老李走东串西，借来2千元，外加3千元欠条，总算把已有身孕的妻子领回到自己的三间茅屋。

　　眼下，老李的儿子正读高二，女儿刚进初中。一双儿女品学兼优，这也是老李骄傲的资本。老李发誓，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一双儿女培养出去。山里穷，黄土中挖不出金元宝，孩子大了，上学的费用高了，又欠着老岳父3千元的彩礼钱，老李只好携妻外出拜师学习装潢手艺。

　　老李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是一脸的无奈。他还说，有些雇主真难剃头，付工钱不爽快。老李说他从事装潢才12年，手头欠条就有2万多元。有的欠条已催讨过10来次，路费却搭进去不少，半个子儿也没拿到。老李都没信心再要了。知道我在镇里从事财税工作，认识的人多，就拜托我介绍一些装潢的活。我说那一定的。

　　7天装潢中，我一直跟老李打下手，亲历打工者的艰辛。我每天只是帮助老李夫妻传递工具和材料，已累得腰酸背痛，上床便呼呼大睡。而老李夫妻丢下碗筷就忙活，从早晨7点一直干到晚上7点，流淌的汗水知多少？

　　这对憨厚夫妻，养家糊口也着实不易。将心比心，我和妻子一商量，工钱560元，外加240元加班费，凑个吉利数800元。老李夫妻拗不过我们诚意便收下了。夫妻俩外出装潢快两个月了，正想回去看看孩子，就胡乱扒了两口晚饭后，赶到门前的公路等车。

　　送走老李夫妻回家，妻收拾碗筷，发觉盘子底下压着3张面额百元的钞票，忙招呼我快去追赶老李。黑漆漆夜幕下，哪里还有这夫妻俩的踪影。孙传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