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煜儒 本报实习生赵振宇

　　上海市是全国惟一实行私人轿车牌照拍卖的城市。实行以来，车牌的价格一路上涨。今年三月份，上海私车牌照平均中标价为4.3333万元，最低中标价也在4.3万元，有人说，上海的私家车牌按重量计算，价格已经超过了黄金，买车一族的好梦实在难圆。

　　车牌拍卖带来了什么

　　由于上海牌照昂贵，一部分上海车主只好到周边地区上牌。苏州、昆山等周边城市都成为车主们青睐的去处。据统计，上海居民在太仓、昆山等地上牌的已达8000多辆。另据报道，上牌地点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从距离上海较近的地区，逐渐转向苏北、南京、浙江等地区。

　　异地上牌不仅使上海的牌照拍卖制度形同虚设，而且还导致了税收的流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今年2月，长三角地区的15个城市在上海达成共识，限制上海车辆异地上牌。上海市还推出管理措施，挂外地车牌的车辆每天上午7：30-9：00和下午4：30-6：30的上下班高峰期间不能上高架桥。但是这依然不能杜绝异地上牌的作法，因为在异地办理牌照所需的费用甚至比不上在上海办照的一个零头。

　　牌照拍卖制度还使中低档轿车难以进入上海。据了解，中低档轿车多为普通家庭所消费，牌照的高门槛很容易把他们拒之门外。“如果车牌价钱和车价相当，谁还愿意去买低档车？”一位业内人士说。

　　谁能动摇拍卖制度

　　上海市发改委的有关人士对媒体表示，由于城市规划造成的历史性原因，上海目前的道路状况并不理想，如果完全放开牌照的发放，考虑到上海居民的实际购买力和对轿车的需求程度，必将造成轿车保有量的迅速上升，从而势必引起交通的堵塞，引发一连串社会问题，上海当前的路况不能承受这种压力。

　　前段时间，许多媒体报道了《汽车消费政策》即将出台的消息，并称这一政策鼓励汽车消费，支持国内中小汽车生产企业。政策的草稿中提出，在坚持优先发展公共交通的前提下，各城市政府要积极研究城市交通资源平衡发展的政策和方法，但一律不得采取对汽车牌照实施限量、拍卖的方式阻碍个人汽车消费。这样一来，上海的私车牌照拍卖制度就与这一政策相违背，有可能被取消。许多想买车的上海人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但是，原上海发改委综合经济研究所主任师心舟在接受采访时却指出：“上海市政府目前是否继续采取拍牌政策并不在于《汽车消费政策》的颁布与否，因为即使产业政策明确颁布了，它一般也只具有指导性的意义，地方政府也不一定要执行。”

　　如果说《汽车消费政策》作为产业政策缺乏法律约束力的话，那么《交通安全法》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5月1日，《交通安全法》正式实施，这部法律没有给地方政府限制机动车登记以任何权力。其中规定，申请机动车注册登记，应当交验机动车，并提交以下证明、凭证：机动车所有人的身份证明、购车发票等机动车来历证明、机动车整车出厂合格证明或者进口机动车进口凭证、车辆购置税完税证明或者免税凭证、机动车第三者责任强制保险凭证以及法律、行政法规规定应当在机动车注册登记时提交的其他证明、凭证。这就意味着，从5月1日起，私车车主只要满足了上述条件，就可以直接按照《交通安全法》规定的机动车登记程序，要求相应机关颁发牌照，否则可以根据《交通安全法》提起行政诉讼。有报道分析，为了避免大量的行政诉讼，不排除上海市对这一制度进行调整的可能性。

　　交通拥挤出路何在

　　与上海一样，北京也是一个交通拥挤的城市，但不同的是北京并没有对私家车进行限制，而是先开放私家车，然后抓紧进行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然后汽车再增加，道路再建设，由此形成循环。

　　中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余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如果牌照拍卖是为了限制汽车数量，那么说到底是对公民的消费权的干预，政府更应该反观自身的规划、管理有没有把功课做足，拍卖牌照只能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

　　复旦大学一位教授也表示：“上海实行牌照拍卖实际是一种消极的应对方法。如果总是从限制车辆的数量，而不从完善城市交通规划去着手解决这个矛盾，路永远也是修不够的。”

　　业内人士估计，目前阶段，还难以做到一下子取消车牌拍卖，在这种情况下，上海有可能采取限制最高价格、增加投放量等折中的办法，来解决上海车牌稀缺的问题。同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国家发改委将上海列为特别区域，允许车牌拍卖政策继续执行。车牌拍卖是否违法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薛刚凌

　　上海实行的私人轿车牌照拍卖制度，一直备受关注。上海也是目前全国惟一采用车牌拍卖措施的城市，该项措施始于2000年。自去年以来，车牌价格持续走高，今年4月的车牌平均中标价已达到4.5492万元。车牌拍卖牵动着上海无数购车人的心，影响政府形象，也影响上海汽车消费走向。一路攀升的车牌价格阻碍了中低档轿车进入上海人的家庭。

　　车牌拍卖最直接的目的是为了控制汽车总量，缓解道路拥堵状况。在城市道路建设远不能满足实际需求的情况下，车牌拍卖作为过渡性措施使用，似乎无可非议。然而，车牌拍卖是否违法，则值得仔细分析。车牌拍卖制度包括车牌限额和车牌拍卖两个方面，以下分别讨论。

　　轿车车牌限额是否违法？也就是说，上海市有无权力控制轿车总量？对此问题，法律并没有正面问答。今年5月1日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以下简称《交通安全法》)也不明确。按照《交通安全法》第9条的规定，申请机动车登记，应提交机动车所有人的身份证件；机动车来历证明；机动车整车出厂合格证明或进口机动车进口凭证；车辆购置税的完税证明或者免税凭证；法律、行政法规规定应当在机动车登记时提交的其他证明、凭证。凡符合上述条件的，公安交通管理部门就应当发放机动车登记证书、号牌和行使证，不能附加额外条件。另外，按照今年7月1日即将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许可法》(以下称《行政许可法》)第16条第四款的规定，地方性法规为实施上位法对行政许可条件作出的具体规定，不得增设违反上位法的其他条件。可见，轿车车牌限额缺乏法律依据，车牌限额会导致轿车登记条件的附加，从而违反现行法律。

　　当然，需要说明的是，《交通安全法》主要是从交通管理的角度制定的，无法要求它就城市道路建设与机动车辆控制等问题作出规定。就理性层面而言，交通拥挤的城市对轿车限量是合理的，因为过分的交通拥堵会给所有市民的工作与生活带来不便，也影响投资环境和城市发展。有文章说，城市汽车限量与国家促进汽车消费的政策不符，因而要一律禁止。这种单项发展的政策取向并不科学，汽车行业的发展如果不考虑到配套的交通、能源、环境等问题，迟早会制约其自身的发展。当然，车牌限量只能作为过渡性手段使用，城市必须加速道路建设和提升交通管理能力，来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驾车需求。

　　轿车车牌能否拍卖？拍卖是否违法？这是对车牌拍卖制度最大的质疑。其答案是拍卖违法。如果说车牌限量违法但其存在一定合理性的话，车牌拍卖却是既违法，也不合乎情理。首先，车牌拍卖违反法律的规定。从《交通安全法》和《行政许可法》的规定看，车牌登记除工本费外，不允许其它收费。以竞标的方式收费，直接与法律的规定不符。其次，车牌拍卖违反了比例原则。行政法上的比例原则强调行政手段要和其实现的行政目的成比例。公法领域的拍卖是为了追求公共利益最大化，显然与减少交通拥堵的目的不相一致。对汽车总量控制，可以采取顺序的方式或随机抽取的方式发放牌照，并不必然需要拍卖。相反，拍卖带来的昂贵的车牌价格使得许多购车人异地登记，反而不利于汽车限量目标的实现。正如南方周末的报道所说，车牌拍卖药不对症。再次，车牌拍卖侵害了市民的平等权。驾车通行权是公民自由权的组成部分，公民不论贫富，都平等享有，即使因为公共利益的需要必须加以限制，也要以平等的方式，不应附加金钱标准。上牌竞标意味着谁有钱谁中标，结果驾车通行成了富人的特权，市民的平等权受到侵害。第四，车牌拍卖影响汽车市场的公平竞争。拍卖的结果是中低档轿车被赶出了上海的市场。因为中低档车的消费附加费与车价比远高于高档车，限制了市民对中低档车的消费。在一定程度上，车牌拍卖是对汽车市场设置的地方壁垒。

　　上述分析可见，车牌拍卖制度存在许多违法之处，需要调整。尤其是对拍卖手段的应用，需要给予广泛关注。为有效配置公共资源，实现公共利益的最大化，在公共行政中引入拍卖手段极为必要，但拍卖手段的使用也要具备相应的条件。如果拍卖将损害公民的平等权、影响市场自由公平竞争、造成社会不公，则必须放弃拍卖手段。当然，对拍卖手段如何在公法领域中使用，需要进一步研究和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