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

　　近日，广深两地的商家同银行较上了劲。先是深圳有50家零售企业通过深圳零售商业协会，向深圳市银联和深圳银行同业公会发出警告，要求降低刷卡手续费标准，否则他们将联合起来共同拒绝刷卡消费。很快，广州的百货业也同仇敌忾地表示了同样的诉求，显示出这一问题的普遍性来。

　　如果目前双方正在进行中的对话最终失败，而商家真的采取上述抵制措施的话，显然相关各方在一段时间内都会蒙受损失。银行的银行卡业务将陷入低迷，购物者将失去免于携带现金的便利，即使是发起这一抵制活动的商家本身，也将不得不面对消费者因突然遭遇不便而萌生的怨气，甚至可能因此失去宝贵的业务机会。不过若是从市场博弈的角度来看待，本次事件其实不乏积极意义。

　　首先，纷争之中，商家是通过同业公会来与对方的同业公会进行交涉。这种方式对业外人士来说可能还比较陌生，但是对于一个成熟的商业社会，这是普遍和必然的趋势。深圳零售商业协会和深圳银行同业公会之间的这场对话，在国内市场博弈中无疑具有探索与前瞻的价值。

　　对一个商业社会来说，固然需要政府和法律来守护公共领域的基本秩序，比如诚信、自愿的交易原则；但政府和法律不能解决交易过程中随时产生的大量日常性纷争。因为解决这些纷争，需要该行业的大量“本土性知识”，而解决的最佳方式，也应该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而不是依靠某种强制力量来规定。因此，熟悉行业背景、受到行业成员委托的同业公会，就成为解决行业间纷争的最理想渠道。

　　其次，在这件事情中，我们看到了消费者的力量。作为没有直接参与交涉的第三方，持卡消费人既是银行的客户，也是商家的客户，他们可以选择使用何种银行卡，也可以选择去哪家商场购物。因此，他们是银行和商家都敬畏的对象。

　　那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本就应该是这样的：银行提供的刷卡收银服务，最大的受益方其实是购物者。银行本来可以向购物者收取一部分手续费用，但是他们不敢，因为消费者会选择用别的银行卡或者选择支付现金；而商家本来也可以对刷卡消费者提高价格以冲销手续费增加的成本，但是他们也不敢，因为购物者会选择到别的商场。刷卡手续费的合理标准，就这样变成了银行和商家之间的问题。

　　银行和商家的决定看似是委屈的，然而，这是他们明智的选择。由于客户的选择自由超过他们，他们过去不能、未来也不能把问题“转嫁”到客户的身上，无论是谁跨过了这条底线，都一定会遭到市场的惩罚。

　　而最后，也是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深圳市贸易工业局一位官员在接受采访时的表态。这位官员认为，刷卡收费标准应该逐步走向市场化，在新的市场环境下，银行卡的使用、推广中应引入竞争机制，而不应继续采用由银联统一收费的方式。

　　这位官员的话语中，包含对市场认识的真知灼见。银行提供刷卡收银服务，从总体上来说一定是增加了社会的便利，否则这种方式早就会被市场所抛弃。既然总体上大家是受益的，那么相关各方一定可以在保留这一服务的基础上，经过对话找到一个彼此都能接受、都能分享这一收益的价格尺度。

　　在这个问题上，令人担忧的只有两点。一是银行的主管或监管部门介入，规定银行不得自行降低收费费率，或者规定银行必须同时向商家和消费者收费。其次是，消费者保护组织或法院规定，商场不能“歧视”刷卡交易客户，给他们指定不同的价格。因为这都是剥夺了市场主体参与价格谈判的权利，尽管其动机可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主体。

　　这所有的欣慰与担心，其中都围绕一点：只要不是公共领域的基本秩序维护，那便让市场来解决它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因为它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要超过一切市场之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