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诗界“另类”的重新发现

对一个诗界“另类”的重新发现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24日09:24 南方都市报

87岁的他被称为“诗坛独行侠”　爱和恨都从不掩饰　　对一个诗界“另类”的重新发现　　品读　　哈雷(特约书评人) 　　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在每个年代(从50年代到“文革”中的70年代直至21世纪的初年)，都有留下传世之作的诗人，没有任何一位诗人能与蔡其矫匹比！纵是艾青。这一切，深藏了多少诗人的秘密？　　——《少女万岁——诗人蔡其矫》·引子　　风流飘逸　一生为诗　　8年前，王炳根告诉我他正在采访蔡其矫，准备写一本关于他的传记。我暗暗佩服王炳根的胆识和眼光——当代中国诗歌史没有人可以和蔡其矫匹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他的游历和情爱故事连李白和柳永天上有知也会自愧不如，但这也是一项有风险的“工程”，要写透蔡其矫谈何容易，更何况与蔡其矫“有染”的女人们都还健在，她们在社会生活中充当着各种角色，有诸多的道德和法律上的困扰会绑住著作者的笔。但蔡其矫无疑是一座“宝藏”，面对探寻的艰险，以作家的敏捷感性和评论家的沉潜严谨，王炳根终于用漫漫的8载时间，走完了这段探奇之旅，完成了这本现当代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人物评传——在传主美文华章后面隐藏着无数个美好的、忧伤的、绮丽的、童话般的故事。王炳根不是诗人，但在与诗人的交融中他的笔触也染上了一些迷离诗意的色彩，如“这回没有犹豫，但却比犹豫的脚步更轻盈”，这类句式不时穿插浮现，给阅读平添一种灵动舒展之气。整部传记脉络清晰，层次丰富，用了蔡其矫经典的原文原诗，还有口述实录的纪实风格，叙述语言流畅灵动飘逸。　　孙绍振在为这本书作序时也一反流行的一味赞美，对蔡其矫其传其人提出许多质疑，但他还是肯定说“作为一种文献，作为一种文化文本，对于后世，这无疑是珍贵的。”这本书的魅力首先在于传主是特别的“这一个”，是中国大政治背景下独存下来的文学异类，是一个一生为诗、最少被世俗羁绊的独立人格，一个完全被自由和爱惯坏的大孩子，一个服膺遵从艺术良心毫不动摇的纯粹知识分子。每次看到蔡其矫，他那张多血质的脸上总是呈现迷人青春的光泽，是什么让蔡其矫这么年轻？王炳根在这本书中揭开了他永不衰老的“生命密码”。　　如果说上帝让蔡其矫来到世上是为了写诗，那么上帝还赋予他不竭的爱的情怀。爱每时每刻都让他催生出美妙的诗情！爱欲是融合天使和魔鬼为一体的原始生命力，爱欲也是一切辉煌创造的源泉，是自由生命的全部所在。在传记中，作者毫不避讳蔡其矫多元的两性关系，“与蔡其矫一生有过长期的、短期的或暂时的交往，精神的、肉体的或灵与肉兼而有之的各种女人，大概有20人以上”，“蔡其矫与诗和女人几乎是同一回事，无论是写爱情的还是不写爱情的诗，都有女人的影子”，“爱情之于蔡其矫，有时很具体，具体到某一个女人，某一个女人的某一个部位……” 　　我读蔡其矫的爱情诗着实惊叹爱欲所创造出的精神文化的旷世杰作，那《也许》、《等待》、《思念》、《距离》、《相思树和石榴花》等等，经常成为朗诵会上少男少女的喜爱，在蔡其矫看来，诗人不写男女之爱那是奇怪的事情，“人类的男女结合是大地上面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对女人的爱，是纯洁心灵的崇拜”，“爱情是人类精神的最深沉的冲动”。蔡其矫心目中永远尊置一个塑像，庄严、圣洁，不容亵渎，那是女性自然的胴体。　　无论是容貌平平还是孙女辈的，只要是女性，他都可以体验到创造的饥渴和冲动，生命的迷茫和追寻，情感的丰沛和失落。　　王炳根在书中聪明地回避了道德批评，而是从诗人风流的天性去巡察诗作文化精神的脉象，参悟人类不朽诗篇产生的动力天机，洞观生命性爱的哲学价值，感受命运背后深邃的人生悲欢。　　这么潇洒地活着，潇洒地歌吟，我们谁都无法做到，除了蔡其矫。　　卢梭说：“上帝是用模型造人的，塑造了我以后，他就把那个模型捣碎了。” 　　在中国，上帝创造了蔡其矫，但很快就把蔡其矫这个模型捣碎。　　王炳根用了整整8年时间寻找那些捣烂的碎片，并试图将它粘合起来。也许还有许多禁忌，也许后续的一部完全读本在等着炳根继续创作，在这里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局部的影子，真正对蔡其矫的探寻发现还刚刚开始—— 　　美不是依照规则创造出来　　也不能做成某种模式　　嵌入善或健全的定性中　　通过热情的洪水而不受玷染　　这可能吗　　传主蔡其矫、传记作者王炳根谈《少女万岁——诗人蔡其矫》　　远行＋女人＝诗人生命中的两个主题　　5月13日上午，当87岁的老诗人出现在桂林书市签名售书广场时，引起了一阵轰动。蔡其矫，这个对许多人来说还很陌生的名字，背后却隐藏了太多的故事，等待着人们去重新发现。签售活动后，本报记者有机会与蔡其矫以及《少女万岁》一书的作者王炳根坐在一起，听他们讲述这本书背后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　　南方都市报：蔡老，为什么您觉得这本传记还不够真实？　　蔡其矫：因为完全真实的情况不能够完全(写)出来，(不真实)那也没有办法，出版社也不敢把真名写出来，出来就要打官司。虹影(编者注：旅英华裔作家，其创作的小说《K》因涉嫌影射某作家被起诉，后败诉)那个官司输了，赔了几十万。舆论这个东西没有办法，说出来我也麻烦，别人也麻烦。有些东西我现在也不能透露，如果写出来会对不起人家，这有个道德的问题。在中国现在写这些事还不可能。(你们)好奇心太强不一定是好事情，艺术的真实和满足好奇心是两回事。要以一种比较理智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事。将来也许在外面出一个真本。现在不到时候，留给将来吧。　　南方都市报：将来不是还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蔡其矫：这个留给历史学家来解决吧。　　南方都市报：既然有顾忌，为什么你又对书不满意呢？　　蔡其矫：我不是对出版社不满意，我是对这个社会不满意，因为有许多真话不能够说出来。　　南方都市报：这本书的名字很奇特，《少女万岁》，作为蔡老这样八十七岁的老诗人的传记书名，很让人感到好奇。　　王炳根：《少女万岁》是他(蔡其矫)在50年代一首重要的诗《红豆》中的，当时他在万山群岛，跟水兵们在一起，水兵用红豆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借用了这个东西。在他的诗里面有像亚热带阳光一般炽热的语言，其中就有“太阳万岁！月亮万岁！星辰万岁！少女万岁！爱情和青春万岁！”——书名就用了他这首诗中的一句。　　如果这本书能引起反响，有一个点，那就是在爱情的观念上。　　南方都市报：蔡老的一生很富有传奇性，但以前似乎不太为人所知，为什么？　　王炳根：从他的位置上来看，他是一个在历代——假如按十年一代来计算的话，50、60、70年代——留下的诗最多的。“文革”他也没有停止创作，“文革”中他写的爱情诗写得很好，《等待》、《距离》，包括1979年的《祈求》，这首诗最早在广州《作品》上发表，那时是他的复出。他在每个时代留下的诗都很精彩。。　　这么一个诗人，从延安就开始写作，所以他可写的东西是很丰富的。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一直处在一种边缘化的位置，而正由于边缘化的位置，也成全了他一生自由的一种行动和自由的一种创作。(什么原因呢？)很重要的原因是跟女人的关系。他一生中跟女性打交道是很多的，这恰恰是点燃他诗情的一个因素，但也是导致他受苦受难的原因。　　南方都市报：“女人”也是这部传记的一个主要话题吧？　　王炳根：这本传记有很多有价值的内容，不仅仅是这么一个点。这么一个老诗人，他在将近八十岁的时候，还要去西藏去看一看，你能不被他炽热的感情所感动吗？他在六七十岁的时候，不断地出游全国各地，前后有十四次，都是一个人去。一路上，他从跟人的交往中，得到了很多诗情。我们在这本书里，主要谈诗和远行、诗和女人之间的联系，以及艺术的产生，诗的产生。并不是为了展示他和多少女人的关系。　　南方都市报：蔡老说很多东西不能说，是不是给写作带来很多困难？　　王炳根：可以说的都写在书里了。不能说的部分，因为涉及到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事，这里有个法律的问题，比如名誉权的问题，隐私权的问题，肖像权的问题。你看书中都用了插图。我的律师告诉我，不能用照片，否则我要接受十几二十个人向我起诉。现在的书谁还用插图嘛，多麻烦哪，又要付稿酬，作者又要创作，我又要不断地跟他沟通。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南方都市报：哪些是能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概括地回答我？　　王炳根：一句话，私人空间的事我们不说。　本报记者　张超　　作品　　蔡其矫：《夜》　　湖上雨后的夜晚温柔而神秘　　低空静悬着黑色的天鹅绒　　水面灯光照射的薄雾宛如梦幻　　湿漉漉的空气　　沉默的水　　寂寞那么深　　黑暗好像在无声无息中缓缓地浓重　　在一片幽暗中睁着几点不动的光亮　　犹如渔火在朦胧的江上　　油灯在深谷孤独的小屋　　停落在草上的流萤　　一瞬不眨的林中野兽的眼睛　　在沉思默想的子夜　　荆棘中燃烧的心　　桥上高擎群灯的花圈　　和一线橙色、蓝色的宝石　　描绘出胜利日子的欢笑　　酒杯上的红唇　　喜庆宴上的蜡烛　　旗帜上的金星　　还有衬托着暗绿色的鲜花　　黄昏池边的罂粟　　雨夜庭院的秋葵　　阴晦天气原野上的兰铃　　都是迷惑人心的在热情中的瞳仁　　烘托这一切的是闪亮的水　　夜在这里有如垂到脚踝的黑发　　掩映着青铜色的肩膀　　裸露的胸　　光洁的肌肤　　恍惚的目光　　是对生活火热的爱的凝视　　深远地方一片海港上空诞生中的黎明　　那里留有高楼大厦的电光　　渗染着靛蓝的曙色　　和战栗的晨星　　万有都为即将到来的幸福屏息　　心头在鼓动着、燃烧着　　一个渴望，一个幻想　　寂静在用奇妙的耳语　　讲着不声不响的一段心事　　迷乱的目光凝视面影　　像梦里一样相对无言　　胸中有暗藏的快乐　　千百次的黯然相思　　持久的梦　　难诉的秘密　　都在这一刻得到解放　　1964年　　——选自《蔡其矫诗歌回廊》　　蔡其矫，作为一个青年诗人，出现在50年代的新中国诗坛，很有一点不凡。他来自解放区，是个三八式的老革命，但他的诗却没有一点老革命的姿态。他特立独行，真实自我，却神奇般地避过了许多政治风波。在极左的60年代，他大声呼喊：　　让我高举订盟的酒杯　　为永驻的春天欢呼：　　太阳万岁！月亮万岁！　　星辰万岁！少女万岁！　　爱情和青春万岁！　　——孙绍振　　图：　　《少女万岁——诗人蔡其矫》，王炳根著，海峡文艺出版社2004年3月版，19.80元。　　《蔡其矫诗歌回廊》，蔡其矫著，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年9月第一版，112.00元(全八册，每册14.00元)。　　诗人蔡其矫(左)在桂林书市为读者现场签名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