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艳飞行

　　钟洁玲专栏

　　刘嘉玲又一次与香港电影金像奖失之交臂。

　　颁奖前她已知前景渺茫，所以说：“奖对我来说不重要，如果对年轻人有用的话，还是让她们得吧！”

　　名利场上，说获奖不重要，就像一个穷人说金钱不重要一样，难免底气不足。

　　出道20年，刘嘉玲近红近紫，却无法大红大紫。她天生与大奖绝缘，怀才不遇。她的名声都不是电影带来的。最初是与富家公子恋爱，差点踏入豪门，谁知转瞬便是无花无果的一场空，活生生地上演一个灰姑娘泡汤的故事；后来是成为各种女性奢侈品的广告代言人，又与梁朝伟相恋，被梁朝伟名声所累，一边延续着13年的爱情长跑，一边成为名优背后的那个女人——只眼开只眼闭地看着梁朝伟与香港所有一线女星扮演银幕情侣，虽然她读了很多佛经和灵修书，但相信她离“百毒不侵”还有一段距离，大家少不了为她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到2002年底，香港《东周刊》封面刊出了她的受虐裸照，为她招来最大名声。

　　一个女演员的不幸莫过于此。　张曼玉也许是刘嘉玲的最大克星，两人年龄相仿，出道时间差不多，一个性情，一个理智。张曼玉是那种何时何地都不会穿错衣服说错话的女人，她理智冷静，隔绝人间烟火。大约是理智战胜情感，凡是与张曼玉一起出场，刘嘉玲就比较背运，无论在电影里还是领奖台上，她会沦落为衬托红花的绿叶。当张曼玉是大家闺秀的时候，她多是风尘女子。那边厢，张曼玉拿奖拿到手软，这边厢，刘嘉玲还是寂寞深宫，不见一支彩旗。

　　刘嘉玲给人印象深的都是些风尘角色。《三号皇庭》饰演一个嫌贫爱富的夜总会舞女，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为嫁有钱人而抛弃竹马青梅的恋人。片中饰演她恋人的梁家辉说：“我爱她就好似她爱钱一样。”

　　律师查案问她：“听讲你很爱钱？”

　　她抬了一下眼，满脸不屑，漫不经心地点烟，半天，忽地反问一句：“爱钱有错吗？！”

　　那种眼神、气度，真是一绝。

　　她的拜金倾向是明目张胆的，如此直面恶臭的勇气，并非常人所有。直到恋人性命攸关死到临头，她才显露情义，抛却一切，转身跳回火坑。片中刘嘉玲的表演一气呵成，毫无痕迹，让人觉得，戏里戏外就是一个人，这样的血肉鲜明，也只有刘嘉玲了。

　　《阿飞正传》里面，她也饰演一名舞女。张学友暗恋她，有一天，在楼梯间拦住她，问她是干什么的。她一副深谙风尘的样子，摆出那种招牌式的冷傲，答非所问地说：“将收音机扭大声点。”

　　在收音机传出的奢靡乐声里，她左扭右摆，轻舞悠扬，跳起一段妖媚入骨的肚皮舞。跳完了，才说：“我就是干这个的。”

　　干净利索，无羁无绊。

　　我就此断定刘嘉玲是最具潜质的女演员，像浴火凤凰，艳光流泻，风韵撩人，有血有泪，却不屈不挠，风尘中尤带着刚性。

　　她应该演文艺片的，不知何故，再遇不到《阿飞正传》这样的片子了。好导演有眼无珠，不再找她。早前王家卫本想让她在新片演个重要角色，见她拍纤体广告，精减得瘦骨嶙峋，又晒成中东人的肤色，就犹豫了。

　　刘嘉玲语音低沉，讲广州话的时候，有国语的痕迹；讲国语的时候，又带着广州话的底音，仿佛一生都在异乡，到哪儿都是过客，飘萍一样的星运，让人痛惜。正是：韶华流水，花难好月难圆。

　　题图／赵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