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筑美学36

　　谭元亨

　　三年前的元旦，《南方日报》专门辟了几个专版，访问了国内60名学者，谈广州的经济文化建设，其时，我曾说过一句，如今的珠江夜游，我是不会去的，因为两岸的建筑物未能很好地整合，而蕴含其中的历史文化也不曾加以发掘。现在，一晃三年过去了，我陪同海外的学者，终于第一次登上了珠江夜游的观光船。满以为三年以后，会有大的改变，然而，我还是失望而归，扫兴而归。

　　无疑，这三年，珠江两岸增加了不少新建筑，其中不乏有特色的，如中山大学临近江边的南大门。但我们除了看到或明或暗的灯光外，却仍一无所得，包括观光船上的解说，也索然无味，不能给游客多少人文地理诸方面的东西。

　　近十年，我不止一次在巴黎作塞纳河夜游，人家的盛情是无法推却的；在伦敦，也作过泰晤士河游；在维也纳，自然少不了多瑙河游。每次游览，都有新的感受，并为之振奋。试想想，塞纳河上千变万化的桥梁，加上艾菲尔铁塔、罗浮宫、圣母院等等，人家解说得眉飞色舞；而泰晤士河，从大笨钟到塔桥，可说的也数不胜数，从建筑到历史，那披上灯火的各色景观，如同穿上了璀璨的晚礼服，娓娓地诉说着一座城市的荣光与沧桑。

　　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或者说地标式建筑，是一座城市亮丽的羽毛，令这座城市在游客的激赏中飞翔起来。而通过建筑诉说的历史，更令市民为之自豪——当市民能津津乐道自己的城市，对城中地标式建筑如数家珍，这座城市也就在文化的版图上站立起来了。

　　应当说，珠江夜游，为广州提供了这样宝贵的条件与机会。塞纳河与泰晤士河，都是呈T型穿越市区，而珠江，则可以说是整个地环绕着市区，把海珠区裹在中间成一个岛，按理说，这给珠江两岸景观的设置，提供了比塞纳河、泰晤士河等穿过城市的河流更好、更多的条件与机会。如何让河流两岸，成为建筑艺术的长廊、历史文化的长廊，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就看我们怎么去做！

　　平心而论，珠江上的桥梁日后未必会比人家的少，而今的几座，也各有特色，这就不细说了。只是，如何建得更有韵味，更有历史文化品位，似乎下的功夫不多，一色的现代式的，哪怕有座仿古的也好，只供人行的也好。同样，两岸的人文景观，可发掘的还不少，除了星海音乐厅、中大北门、白天鹅宾馆——这都有历史掌故可说，可惜的是，星海音乐厅一侧的省艺术博物馆，夜游中几乎分辨不出来了，也未加恰当的灯饰，本来这也有故事可讲的。那么，诸如士敏士厂，当年孙中山就任大元帅的大元帅府，就没见介绍；当年陈炯明叛变、孙中山脱险的十字码头，也未见有人说；还有，沙面的万国建筑“博览会”、六二三路纪念碑、原十三行留下的欧陆式建筑，还有爱群大厦、孙逸仙医院，以及琶洲上刚落成的广州国际博览中心……等等，都是值得一看的，历史与现代的交织，当引发出多少感慨与浩叹。上边这么说，当是挂一漏万，如海珠石应如何复原，海珠广场应如何配合……如果有一个宏观的规划，这些都是不难做到的，而且用不了多大投入。

　　我想，若干年后，珠江夜游的航线，势必还会延伸，到最后，很可能会环绕整个广州，如果不未雨绸缪，先行作出必要的规定和整合，便会贻误下去——如今，不少新添的建筑，要么俗气之极，要么呆滞之极，缺少生气与灵动，没一点艺术的意味。城市规划部门难道就不可以先行制定一些硬性的规则？江边的房地产开发，必须首先考虑其是公共建筑，是城市的装饰，要组织建筑师与艺术家来作综合的评价，方允许动工。或者似某些国家，须建立起特定的景观，作为对城市建筑的贡献，并以此为先决条件。

　　珠江两岸，当是建筑艺术的长廊，是广州最有灵气与生气的命脉，不可再这么听之任之，该风生水起了！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