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浙江省瑞安市人民医院手术室的时候，老丁的心情很高兴，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后自己又是正常人了。

　　他没想到的是，植入他身体的钢板，本来需要安装7枚不锈钢螺丝钉，医生却少装了3枚。即使按国产最低价200元一枚计算，老丁也稀里糊涂交了600元冤枉钱。

　　命比钱重要。医学常识是，由于少安装了螺丝钉，钢板负重力差，容易断裂，骨折的地方不容易愈合。即使愈合，也容易再次发生骨折。

　　老丁并不是惟一被医院“偷工减料”的人。2001年10月至2003年10月，瑞安市人民医院接到的对骨科的投诉不下15起，主要问题就是钢板断裂，而钢板断裂又多是因为质量有问题。少安装螺丝钉的患者也远非一例。

　　虽然老丁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冤屈，但他却成为查处瑞安市人民医院医生收受医疗器械回扣的突破口，瑞安市人民医院医生收受药品、医疗器械回扣串案逐渐浮出水面。

　　来自瑞安市政府部门的消息说，截至目前，瑞安市人民医院总共有56名医生上缴回扣，金额达到103．6万元，其中一名33岁的骨科医生一人上缴17万元，一个科室集体收受回扣。

　　审计人员乔装成药贩子查出真相

　　瑞安市人民医院始（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三医院）建于1937年，1999年被评为三级乙等综合性医院、浙江省省级文明医院，担负着全市118万人口的医疗、保健任务，是瑞安市医疗、教学、科研相结合的医学技术中心。医院2002年门诊达76万余人次，全年出院总数27263人次，手术2．1万余例。

　　医院在周边地区很有名，一是人民医院是这里最好的医院，该院的骨科更被认为是“浙江省县市级医院中最好的”。二是医院这两年轰轰烈烈地搞了“杀红包”活动，向社会公开承诺不接受病人的红包和礼物。

　　然而医生集体收受回扣的串案还是发生了，骨科成了“重灾区”。

　　2003年7月16日至9月5日，根据浙江省统一部署，瑞安市审计局对瑞安市人民医院2002年度财务状况进行就地审计。审计之前，瑞安市审计局已经接到群众举报，反映瑞安市人民医院存在很多问题，其中骨科最为严重。为此，此次审计重点抽查了骨科和介入科。

　　为便于审计，审计人员先到浙江温岭等地调查药品进价的成本，想搞清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利润空间到底有多大。但药商怎么也不肯讲：“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根据内部掌握的情况，审计人员开始联系一些外地的药品、医疗器械供应商总代理，以中介商的身份，要求对方提供药品报价，希望“能给最优惠的价格，我们帮助你打入瑞安市场”。

　　为消除对方可能的怀疑，审计人员给药商留了一个私人传真。甚至还想好了退路，万一药商追问为什么没有打开瑞安市场，就说自己和医院领导还不是很铁。

　　药商却没有想这么多。很快，一些供应商很快发来药品、医疗器械的报价。对照瑞安市人民医院的收费，审计人员大为疑惑：一枚骨科使用的不锈钢螺丝钉最贵的2000多元，便宜的也要200多元。不仅国产与进口的药品、器械价格差距很大，而且进价与医院的结算价格差距也很大，10元进的药品，医院会以2．5倍到10倍的价格卖给患者。

　　在骨科，审计人员发现了更多问题。

　　钢板和不锈钢螺丝钉是骨科常用的医疗器械，但是经销商卖给瑞安市人民医院的一套1万多元的骨科用钢板材料，审计人员6000多元就能买到。在实际使用中，瑞安市人民医院有的是根据实际使用情况和病人结算，而有的则是按套结算（通常是上肢一套，下肢一套）。螺丝钉一般要200元一个，医院有时会少用，而结算时却按正常使用向患者收钱。

　　审计人员抽查了骨科几十份病历，同时调取X光片查看。“在X光片上，钢板和骨头、肉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一名审计人员说，结果让我们吃惊，少用螺丝钉的竟然高达10－20％。比如患者丁某，7枚不锈钢螺丝钉，少安装了3枚。患者吕某，少安装了5枚。

　　“我们问护士螺丝钉的数量是怎么算的，护士说是做完手术就登记，但医生又说不出道理。我们感觉供应商和医生有不正常的利益关系，因为按一般道理，少用螺丝钉对供应商不利，但医生少用，肯定背后有自己的利益。”

　　随着审计工作的深入，瑞安市人民医院更多的问题暴露出来。

　　重复收费、擅自增加收费项目。2002年度，监护病房与内科病房住院病人清单，重复多收ICU重症监护病房病人特护费30元／天、CCU监护病房病人特护费5元／天、监护费12元／天，全年合计8．8万余元。擅自增加收费项目收取ICU、CCU病房病人输液泵输液5元／次、胸前电极3元／只、心电监护仪开机费10元／次、气体监护仪50元／次、气体插管护理5元／天、护士用住院病人观察量表6元／次、体温脉搏血压呼吸监护四项1元／次、空调费10元／天，全年合计17万余元。以上总计26万多元。

　　2002年度，瑞安市人民医院将科室多余退药及药商的药品赠送、药品返利等药品收入合计57万余元作为“其他收入”入账。2002年度，实际药品收支结余6071多万元，应缴未缴药品收支结余2490多万元。

　　审计发现，瑞安市人民医院还把各种收入违规提成用于职工分成或发放奖金。

　　审计抽查市人民医院各种收入情况，发现各种名目提成繁多，甚至连回收硬纸箱也要提成50％。其他如，检验费提成20％、30％、50％比例不等，进修费、实习费提成40％，护理带教提成50％，体检费提成45％，药物回收（余药退回）提成45％，材料节约提成50％，气管镜提成每人每次5元，乙肝疫苗注射提成、车棚保管、感染信息卡、鉴定费等各种提成，并且均以现金直接列出。2002年1月至2003年7月，共计列支各种名目提成费115万多元。

　　鉴于审计出的问题涉嫌犯罪，2003年10月，瑞安市审计局向瑞安市检察院移交此案。

　　审计部门还提供了群众举报的有关人员受贿材料与审计调查核实情况，并向检察院建议，可以从骨科医生是否收受回扣突破。

　　“和医生一般讲讲是不会重视的，叫到检察院才会重视起来”

　　1月20日，瑞安市检察院对瑞安市人民医院骨科等业务科室的医务人员收受回扣进行立案调查。

　　检察院根据掌握的情况，挑选了6种问题比较明显的抗生素的药商和医药代表进行重点监控。

　　我国第一批医药代表于1988年出现在上海一家医药公司，当时，他们的职责不仅是推销药品，更重要的是在药厂和临床医生之间架起“桥梁”，对药品的使用“答疑”。但是现在，他们的工作是“把药品送进医院销售”，第一步是疏通各个环节，将药品打进医院，第二步是通过给“回扣”，让医生开自己的药。前者行话叫“开医院”，后者叫“家访”。

　　药商和医药代表活动很不规律，流动性强，被有些人称为“药老鼠”，而且有些医药代表用的是假身份证。鉴于此，检察机关在秘密状态下进行了监控。

　　根据判断，每年的春节，应该是药商对医生“家访”的日子。

　　2004年春节前，一名药商来到瑞安，检察机关采取侦查手段，查清了他的活动范围和活动状况，发现医药代表给医生送回扣的方式还很灵活，有的是在宾馆打电话，让医生来取；有的是直接送到医生家里；有的是直接送到医院。

　　掌握大量证据后，检察院决定在春节前夕收网，一举抓获6名药商和医药代表。

　　随着案情的深入，又抓住了一名瑞安市人民医院骨科内置物经销商（俗称钢板商）。在12小时内，这些药商详细交代了他们向医院管理者行贿和给大夫回扣的情况。

　　经检察机关查证，2003年4月，药品经销商王松，通过瑞安市人民医院院长助理蔡锋泉向医院推销某药品，蔡同意，并于同年7月收受王某2万元人民币。同年6月至12月，钟成城在担任该院药剂科主任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药品经销商林震推销药品，先后三次共收受林某8万元人民币。

　　2004年3月底，瑞安市卫生局要求所有收受回扣的医生主动上交，主动上交的不追究其他责任。但上缴的人不多，钱也很少。瑞安市卫生局局长郑顺昆说：“和医生一般讲讲是不会重视的，叫到检察院才会重视起来。”

　　随后，检察院传讯了多名骨科大夫，法律威力开始显现，此后上缴回扣的人明显增多，一大批收受回扣的医生自己站了出来。

　　至此，依附在药品营销链条上的寄生群体显现出来。

　　记者调查了解到，这个寄生群体利用药品定价虚高的空子，利润空间巨大的特点，黑箱操作，大肆榨取患者的血汗钱。

　　以批发价100元一支的抗生素为例，其实际出厂价为15元，药商如果以7折（70元）卖给医院，药商的利润空间是70－15＝55，医院的利润是100－70＋15＝45（15是国家规定的15％的零售加价率），药商要拿出25元给医药代表，医药代表再拿出15元给医生，诱惑医生多开药。药商所剩的30元的利润再拿出一部分进行医院的高层攻关。表面上看，药品销售的环节是药厂、医药公司、医院、药房、患者，实际上，药品销售的环节是药商、医院、医药代表、大夫，多了一个医药代表。药商负责医院的高层公关，把药品打进医院；医药代表负责运作大夫，促销药品。这是药品流通的潜规则，而患者只有掏钱的份儿。

　　审计表明，瑞安市人民医院存在比较严重的收受回扣的问题。如2002年度，骨科材料进价多为供应商报价，这里面有10—20％的回扣。

　　“这是我所知道回扣案中最大的一个，非常震惊。”瑞安市卫生局局长郑顺昆说，“我们不知道发了多少文件，讲了多少话，效果还是不十分理想。”

　　药品多种渠道进入医院

　　对很多医院来说，进药要通过药事委员会，瑞安市人民医院也不例外。瑞安市人民医院药事委员会由院领导、临床科室主任组成，规定一季度开一次会。会上，通常是由科室主任提出要买哪些药，然后讨论决定。

　　瑞安市人民医院院长张力成承认：“一个科室用药，别的科室不太懂，一般是医生先提出来，一人提出基本上就定了。”

　　浙江省卫生厅早在2002年就明文规定，抗感染类药品、心血管类药品、消化类药品及部分消耗性用品（包括一次性输液器、一次性注射器、内固定材料、特种修复材料、体内支架等）应实行集中招标采购，并逐步扩大范围，最终达到90％以上的临床用药和消耗品实行招标采购，努力降低采购成本，减少医疗费用。

　　审计发现，2002年度，瑞安市人民医院的抗感染类药品、心血管类药品、消化类药品及部分消耗性用品大部分未实行招标采购。

　　审计抽查还发现，部分常见医疗用品和药品采购价格偏高。

　　如一次性输液器，全年平均进价0．6元／条，高于瑞安市医药公司和同行进价9．1％。

　　一次性注射器5ml全年平均进价0．32元／具，分别高于瑞安市医药公司和同行进价的39．13％和28％。

　　除药事委员会讨论的药品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药品通过特批进入医院。

　　瑞安市反贪局副局长苏德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特批药一般是临床病人急需的急救用品，二是科研用药，三是患者提出使用的。瑞安市人民医院存在违规特批的问题，目的就是为了绕开药事委员会这道关卡。

　　2002年度，瑞安市人民医院骨科使用的内固定材料合计392万余元，共有7家供应商供货。介入科使用的卫生材料计191万余元，两项合计583万余元。这些材料、器械都没有经过公开招标。即便是2003年一些招标的材料，其结算价格也高于中标价格。

　　瑞安市人民医院药剂科副主任谢兵对记者说：“过去特批药是不公布的。医院新规定要说明特批多少支，审查发现不合理的不再批。”但谢兵又说：“这个规定现在还没有执行。”

　　医疗器械供应商“跟台”做手术

　　瑞安市审计局抽查发现，2002年度骨科使用的内固定材料和介入科使用的体内支架、球囊人工起博器等卫生材料，均未经医院物资供应中心统一招标采购、验收入库与领用，而由供应商直接提供给手术室使用，往往导致数量差错、计价混乱、质量不能保证等管理漏洞。

　　瑞安市审计局人员发现，瑞安市人民医院骨科医生经常是与医疗器械供应商直接联系进货，手术结束后统计使用了多少钢板和不锈钢螺丝钉，然后签字确认。

　　供应商直接提供器械给手术室，往往还要跟医务人员同时进行手术，这种做法通常称为“跟台”。按规定，手术跟台员需要有一定的医学知识。

　　对此，瑞安市人民医院骨科主任杨国敬认为这一做法“很普遍”。

　　杨国敬说，医生出手术前，一般是给器械经销商直接联系，告诉他们需要什么材料、钢板，你送过来。手术时，业务员负责器械的清理、打包。骨科手术一套工具20多万元，我们没有必要买，不请业务员，我们还要负责看管。

　　按规定，手术结束后，医生、护士需要在用品清单上签字，然后是护士长签字，送医院物资供应中心，最后由主管副院长签字。

　　杨国敬说，医生管用了多少器械，护士进行核对。审计人员发现的内置材料使用不规范，多收个别病人螺丝钉问题，有几个是点错了。我问了业务员，业务员说是个别螺丝钉断掉了，费用也计算在内了。我说“不能收这个钱！”

　　针对《审计报告》提出的问题，杨国敬承认，“这次骨科是重灾区”，原因是“药商竞争激烈，用回扣诱惑大夫，意志薄弱点的就拿钱了。个别医生认识不足，认为自己拿的算少的，别人还要多，出了事也轮不到我。”

　　医药代表也“反腐败”

　　6月2日，瑞安市人民医院对已经查实的45名收受回扣的医生进行了处理，他们收受的回扣总额是96万余元，其中主动退了47．8万元，剩余的是被检察机关传讯后迫不得已交出的。2003年4月，瑞安市人民医院向社会承诺“不收红包”、“不收回扣”后，上述45人中，有38人收了15．1万元。

　　这些收受回扣的大夫，有的被撤销行政职务，有的被记过、推迟职称晋升一年或两年。

　　45人中，感染科8人，此外还包括药剂科、妇产科、外科等。骨科是重灾区，多达12人。

　　瑞安市人民医院外二科党支部书记林某此次被认定在2002年至2004年1月收受医药回扣11．6万元，被开除党籍。

　　2002年至2004年1月，温州晨康医疗器械有限公司销售部经理丁某，为了使其公司AO钢板系列产品在瑞安市人民医院增加销量，对林某许诺以一定回扣率作为林在手术中使用其公司产品的好处费，林同意。事后丁某多次送给林某回扣共计现金4．5万元。

　　2002年至2004年1月，张某为了使其推销的药品“头孢他啶”和“铃兰欣”在瑞安市人民医院增加销量，对林某许诺以一定的回扣率作为开处方使用其药品的好处费。事后张某多次送给林某药品回扣款共计现金2万元。

　　林某在工作期间，王某为了推销药品“头孢噻肟钠”和“克林霉素”，对林某许诺以一定的回扣率作为开处方的好处费。事后，王某多次送给林回扣款共计现金1．9万元。

　　2002年至2004年1月间，浙江耀江集团药商吴某为推销药品“恩格菲”，多次送给林某“恩格菲”药品回扣款共计现金3．2万元人民币。

　　拿到一定回扣，使用其药品，这几乎是瑞安市人民医院所有被处分医生共同的违纪路线。从药品销售环节看，药商、医院、医药代表、大夫形成了一个链条，医药代表负责运作大夫。

　　该医院熟悉情况的医生向记者讲述了内情。

　　医药代表给大夫讲明回扣率，每月月初与医生单线联系，发放上月的回扣。统计医生成绩的办法，以前是医生自报，总数加起来看与销售到医院的药的总量是不是相符。一般大夫报的都多，这叫“黑吃黑”。但如果发来100支药品，医生报了200支，那么医药代表就要“反腐败”了。他们多是到药房查处方，查到哪个医生虚报数字，就不与他来往了，这等于断了这个医生的财路。现在对处方实行电脑管理，医药代表给药房的人发点“统方费”，医药代表就能拿到电脑打出的药品详单。有了电脑后，大夫们虚报数字的行为基本上没有了。

　　一些医生认为，现在对药剂科的定位是错的。药剂科本来是药学学科的一个重要部分，他的主要职责是规范指导医生正确用药，防止滥用药、用错药，及时发现药品不良反应情况。现在却成了医院的主要创收部门，创收的办法就是鼓励、怂恿大夫多用药，给医院多赚钱。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生认为，只要以药养医的体制不变，让医院自己去反对大夫吃回扣，如同自断其臂。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大夫的回扣和医院的药品收入是成正比的。

　　药商被称为“组织部长”

　　林震，是此次被瑞安市检察院批捕的药商，也被人称为瑞安某些医院的“组织部长”。

　　先结识药剂科主任，由他指示把药送给临床大夫试用；然后等待该主任或临床大夫写一份用药申请给医院药事委员会；在药事委员会开会前必须与医院相关的院领导、药事委员会重要成员等搞好关系。然后对每位有处方权的医生进行公关，医生开的药物越多，“医药代表”的提成或者促销费就越高，医药企业也由此可以完成大量的药品销售。

　　这几乎是所有药商、医药代表打入医院都要经历的过程。林震也不例外。

　　大约6年前，经当时的骨科主任介绍，林震进入瑞安市人民医院，逐步打开了药品销路。瑞安市检察院从瑞安市人民医院前药剂科主任家中搜查到的2002－2003年药品销售排行表表明，经林震推销的药品超过了1000万元，如果按个人零售利润18％的提成，他个人可以获利200万元左右，这可是一般药商翘首企盼的销售业绩。

　　有人说，林震和瑞安市人民医院几任药剂科科长关系都非同一般。

　　2000年，瑞安市人民医院药剂科科长项益从因嫖娼被免职。当时，和项益从一起参与嫖娼的是三级药品经销商王松（此人经商时用的是化名），而王松正是林震的下家。

　　2001年9月，项益从离开瑞安市人民医院，后来出国，每年回国2－3次。

　　2003年年底，项益从回瑞安过年。2003年农历二十九，林震被瑞安市检察院抓捕，交代了和项益从的经济往来。3天后，本来多次和别人讲要在瑞安过年的项益从突然消失。瑞安市检察院赶赴杭州机场，发现项已于2小时前乘飞机离开国内。

　　项益从被免职后，陈某接任药剂科科长。2002年4月，林震向陈某提出，要向医院提供一种青霉素和胸腺肽。此前，瑞安市人民医院在对这种青霉素做药敏实验时发现，这种药对细菌不敏感，疗效不好。陈某对林震的要求予以回绝。

　　陈某对记者说，在几次劝说后自己仍不应允进药，林震找到了医院一位主要负责人。该负责人把陈某叫到家中，当着林震的面问：“进不进？”陈没有答应。

　　林震后来在公开场合多次说：“这个人挡我财路，应该拿下！”

　　果真，时间不长，陈某在没有免职的情况下被“挂”了起来，药品采购不再归他管理。不到一个月，林震的胸腺肽进入瑞安市人民医院。

　　后来，陈某给林震打电话质问：“我下来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震说：“作用嘛，肯定是有点作用！”

　　瑞安市人民医院下发的对部分医务人员的处分决定，记录了林震与该院一些负责人的经济往来，其中比较密切的是院长助理钟成城，钟成城当时还是药事委员会成员。

　　2003年6月，药商林震为了感谢钟成城在药品“噻洛新”顺利打入医院给予的帮助，在瑞安市阳光大酒店林震的房间内送给钟成城现金1万元。2003年10月，林震为感谢及寻求钟成城的帮助，在杭州一茶馆送给钟成城现金2万元。2003年11月，林震代理经销的药品“左氧氟沙星”再次进入医院使用，林震于2003年12月26日在瑞安市国际大酒店房间内再次送给钟成城现金5万元。

　　瑞安市人民医院一些医生向记者说，林震不仅仅与院长助理钟成城关系密切，在医院还有很多“铁哥们”。在瑞安医疗界，林震享有地下“组织部长”的美称，一些医院的中层干部想升官都要和他搞好关系，进他的药，否则，不要说升官，还可能会丢官。

　　“我在反思自己这几年都是搞什么了？”

　　5月24号和6月2号，记者两次赴瑞安采访。瑞安市市委宣传部、瑞安市审计局、瑞安市卫生局以及瑞安市人民医院的有关领导，口径非常一致：关于回扣案，给记者的都是同样内容的打印材料，其他情况一概以结案后统一告知。

　　记者发现，瑞安市人民医院收受回扣1．5万元以上、被单独发文处分的8名大夫，年龄最大的40岁，最小的31岁，平均年龄35岁。这些人多是科室领导或部门骨干。

　　为防范类似事件再次发生，5月21日，瑞安市卫生系统决定展开行业整顿，重点是药品、器械回扣。医疗单位账务清理及行风建设大检查行动组也在5月20日进驻瑞安市第三人民医院。

　　瑞安市委副书记、瑞安市纪委书记王中毅说，瑞安市人民医院药品回扣事件暴露后，瑞安市已经有50多名医生退了回扣。至于医生拿回扣是不是犯罪，现有的法律法规没有明确规定，瑞安市检察院已经向温州市、浙江省有关部门请示，现在还没有答复，但瑞安市检察院倾向于定受贿罪。

　　瑞安市人民医院药品和器械串案发生到现在，案件审理几乎停滞，争论焦点是“医生拿回扣是不是属于犯罪”。

　　瑞安市人民医院院长张力成说：“我们以后要完善药事委员会的功能和招标小组的功能，和每个药商签订合同，发现不法行为马上停用。现在已经停了涉案药商的二三百万元货款。”

　　2001年8月，张力成被正式任命为瑞安市人民医院院长，此前，他是该院骨科主任。现在，张力成还是瑞安市卫生局党委委员。

　　6月2日，中共瑞安市纪委下发文件，给予院长张力成党内警告处分，原因是“在工作中没有正确履行职责，对直接管辖范围内发生的明令禁止的不正之风制止、查处不力，以致造成严重后果，其行为已经违犯党纪，构成失职错误。”

　　院长张力成说：“我以前是怕记者，现在不怕了，要请记者监督。现在回扣事件非常严重，我在反思自己这几年都是搞什么了？”

　　截至5月21日，瑞安市检察院共立案瑞安市人民医院贿赂案件9件10人，其中行贿案件6件7人，受贿案件3件3人，逮捕在押4人，取保候审6人。5万元以上大案7件8人，10万元以上特大案件6件7人，涉及药品回扣贿赂案件8件8人，医疗器械回扣贿赂案件1件2人。已侦查终结5件6人，提起诉讼4件4人，审查起诉1件2人，其余4件正在继续侦查中。

　　链接

　　24种抗感染类药品开始降价

　　6月7日，一位市民在王府井大街一家药店的橱窗前看药品说明。根据国家发改委的部署，从即日起，北京市将陆续大幅调降24种抗感染类药品的最高零售价格。此次平均降幅达30%%。新华社记者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