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历史的奇迹(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6月18日06:04 人民网-人民日报

国友俊太郎展示《人道与宽恕》画册，赞扬中国的人道主义政策。

　　本报记者　孙东民摄

　　本报驻日本记者　孙东民

　　上世纪50年代初，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关押过1062名日本战犯。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军事法庭于1956年对其中1017名宣判免予起诉，释放回国；另外45名被判刑的战犯也于1964年4月全部释放回国。这些从中国回国的旧军人发誓弃恶从善，为反战与和平奔走……

　　一个细雨绵绵的春日，笔者在东京参加了纪念《中国抚顺战犯管理所职员的证言》一书出版的集会。该书是已故摄影家新井利男的采访记录。为了把历史留交后人，他在前抚顺战犯管理所所长金源的协助下多次到中国采访，查阅了许多档案资料，取得大量证词，拍摄了大批照片。他认为战争的加害者和被害者必须加深理解，去掉民族蔑视、憎恶、仇视和不信任，抚顺的奇迹应当“作为人类遗产加以记忆和传承”。

　　声泪俱下的感激

　　纪念会场朴素而又庄重，8位曾在抚顺战犯管理所接受过教育的耄耋老人坐在主席台临时摆放的条椅上，他们在回忆中剖析自我。

　　满头白发的国友俊太郎展示了中国出版的《人道与宽恕》画册，他认为中国的外交是以和为贵，“和则两立，斗则两伤。”老人们异口同声地说，“抚顺的思想与精神是挽救人类的最善之举。为了切断仇恨的连环，希望把这种精神传到全世界”。绘鸠毅老人90岁高龄，他深切感到中国的政策首先是“把战犯当人，通过教育使他们恢复人性”。他认为战犯管理所是毛泽东、周恩来建立的“世界第一、有史以来最高水平的监狱”；“认罪运动是中国人道主义的成果”。伊藤老人是当时的“学习组长”，他说，那场战争是明明白白的侵略，是在中国土地上的犯罪，中国却给了战犯温暖，感到了中国共产党人的“人性”；曾参加731细菌部队的筱冢良雄老人回忆，自己病得不省人事时多亏解放军全力抢救，原来自己持要杀便杀的顽固态度，自己的转变是中方热诚教育的结果。

　　专程从名古屋赶来的渡部老人老泪纵横。他当兵后在中国杀过人，起初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抵触心情，后来是较早觉悟的一个，他患过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是当年的中国医生治好了他的病。他说：“抚顺是我的再生之地，给了我终生赎罪的勇气。”山中、铃木、小山等人纷纷表示抚顺管理所是真正的“活的人生大学”，因为从这里“毕业”的人，从中将到士兵，都转变了立场。高桥哲郎说，“在我们后半生中，‘反对战争，和平友好’的精神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底。中国把战犯当人，立足教育的政策砍断了冤冤相报的仇恨连环”……

　　使“鬼”变成人的法宝

　　究竟战犯管理所是用什么法宝使笃信军国主义的战犯们认罪的？他们为什么能改恶从善，历数十年不改初衷？全部的答案就在于中国对战犯不是“胜者对败者的报复”，而是坚持把战犯当人，实行改造与教育、政治斗争与人道主义相结合的政策，一切都是为了转变其反动立场。

　　孙明斋、金源所长证实，参与管教的中方人员个个都有一本血泪账。开始时多数人都对优待战犯政策不理解。有位看守长全家7人被日军杀害，为了报仇参加了八路军。上级要求他对眼前的战犯不能打骂，还要说话和气，他曾气得趴在床上哭。组织上教育大家“恨罪不恨人”，严格按党的政策办。周总理曾亲自做工作说，教育在侵略战争中犯了罪的人充分反省，将体验告诉日本人，比我们中国共产党人说话更有用，日本人民也一定会理解。党的政策使大家认识到，战犯也是人，并不是生下来就坏，是军国主义不好，他们被军阀赶上战场，被剥夺了人性。因此看守人员做到对战犯不侮辱、不虐待，尊重其人格。在当时中国粮食供应极为困难的情况下，尽量为战犯改善伙食，战犯们吃的是大米，而工作人员却吃高粱米。炊事员注意做可口饭菜；医务人员对有病的及时治疗。这一切如同春日融冰，唤起他们做人的本性。

　　通过教育，战犯们变了，在“认罪学习、认罪运动”中开始彻底批判自己。

　　史无先例的审判

　　1956年夏，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军事法庭在沈阳和太原开庭，对藤田茂、铃木启久中将等45名罪行极为严重的战犯判处8至29年不等的刑罚，对其余1017名战犯免予起诉，立即释放。当中国最高法庭庄严宣判时，战犯中没有一个表示不满，从被告席上传出的是悔恨与感激交加的哭声。被判16年徒刑的佐佐真之助中将表示：“我的罪孽遍及中国全国，成为6亿人民憎恶的对象，判几次死刑都无法补偿。”被判18年徒刑的伪满总务厅次长古海忠之承认“大罪天地不容，为了教育今后的日本人，请求给以极刑。”藤田茂事后在谈到当他站在被告席上听到第一位出庭作证的全家被杀的张葡萄老人愤怒、痛苦的控诉，“那时我心如刀割，肝肠欲裂，良心的苛责涌上心头。我恨不得要求这位老婆婆踢我、咬我、打倒我……我愿意判我以极刑……”参加旁听的外国记者评论道：“中国的审判，虽然检察官与战犯、受害者与战犯、证人和法官与战犯、审判者和被审判者之间各自的立场不同，但在严肃的法庭上，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揭发日本帝国主义的暴行，在国际审判史上绝无先例。”

　　从战犯管理所获释回国的前战犯，五十年如一日进行着“认罪实践”。他们再访“再生之地”，建立了“向抗日殉难烈士谢罪碑”。不少人把自己的战争体验撰书出版，几十种著作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证言。

　　中国人民应当自豪，因为抚顺战犯管理所为世界创造了改造战犯的奇迹；拘留在中国的日本战犯们应当庆幸，因为有了中国共产党人的宽阔胸襟，他们的心灵才得以升华。

　　《人民日报》 (2004年06月18日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