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忏悔

　　洋欣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湖南株洲一所偏远的乡镇中学教书。几年来，父亲一直想来学校一趟，但无奈路途遥远，加上工作忙碌，便一直未能成行。只是我每次回家，父亲总要问长问短，从生活起居一直到工作细节，点点滴滴，十分仔细。

　　那年冬天，我突然厌倦了那份近乎刻板的教书工作，厌倦了偏僻的乡村生活，打电话和父亲说我想辞职南下。父亲听了甚是恼火，在电话中大发脾气，第二天就坐火车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见面就阴沉着脸，甚至我叫他都爱理不理。

　　我理解父亲的心情，父亲的家乡也是在偏远的山村，山里的孩子们每天要走上十几里山路到外面去上学，本来村里要办一所小学，可是请不到教师，公派，没人愿意来；民请，村里仅有的几个高中生也都去南方淘金了。父亲每次说起这些事时，总是忧心忡忡。

　　那些日子，父亲为了说服我，在学校住了一个星期，为我烧茶煮饭，精心搭配着做各种好吃的，偶尔也会站在教室外听我上课。因为我去意已决，所以对待教学也是敷衍了事，父亲是何等的明察秋毫，每次听完课后，都会狠狠地训斥我。有时候甚至还当着学生和其他老师的面，让我几乎无地自容。那时我真是恨透了父亲，整整一个寒假赌气没有回家。

　　第二年夏天，我还是没有听父亲的劝告，放下教鞭去了南方。父亲对我的辞职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我打电话回家他从不接听，直到那年我因为生病住进了医院，本来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母亲，没想到一星期后，父亲和母亲千里迢迢来看我了。当看到父母时，我一阵惊喜，父亲老了，脸颊明显地凹陷下去了，手中拿着一个大大的纸箱，打开来，纸箱里全是鸡蛋，母亲说父亲执意要从家乡带来这些“土鸡蛋”给我补身子，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抱着，十几个小时瞌睡都没打一下，生怕磕破了碰碎了。

　　看着父亲日渐孱弱和瘦削的身躯，想着他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纸箱的情形，我忍不住泪光盈盈……